要不坐车回去?他又问一遍。周明坚决地摇头。
司机说话了,别玩深沉了,上车吧,时间不早了。
周明生气了,随口顶一句,谁玩深沉了?
你呗!司机嘴角流露出看破机关的笑意。
周明没再搭理他,起身又往前走。
那辆出租赶了上来,唰地一个急刹车,停在周明面前。你走岔了,宾馆在左边。司机说。周明这才觉悟到是走偏了。那司机把车停在一旁,自己钻出了驾驶座,锁好车门,对周明说,我领你走回去吧。说完自己走到了头里。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着,此时连大街上的灯光都在打盹,夜真的深了,深得是那样的沉。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着,书写着城市的动感。
第一次来广州吗?司机大声在前面问。
不,四五次了吧。周明在后面应道。
一个人来的?他又大声问。
是的。
难怪。他依旧不减声调。
难怪什么?
一个人住宾馆你说难怪什么?他停下步转过身等周明跟上来。
我说嘛,你不要玩深沉,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广州是个不夜城,越到晚上越热闹。想玩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他贴近周明身边半诡秘半炫耀地说。
玩什么?周明故意问道。
玩什么都有啊,就看你想玩什么了。
我想玩你!周明突然恶狠狠地对那司机说。司机一听愣了,脸上一下挂了一层霜。
周明看司机那窘样,忍不住大笑起来。自己走到了前头。
司机很快就回暖了脸色,两个男人复一前一后在寂静的大街上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宾馆。
要不你到我房间休息休息?周明对司机说。真的,我是认真的。
司机盯着周明的眼睛,一时没有吭声。
真的,走吧,到我房里小睡一会儿,你后半夜开车会更有精神。
司机沉吟片刻,跟着周明进了大厅。
两人进了房间,周明让司机去冲个澡,司机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进了盥洗室痛痛快快洗了起来。
周明倚在枕头上,大脑已不听使唤,他尽力坚持,想等司机出来后自己再进去冲冲。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没坚持住,先是后脑勺一麻,便感到眼前落下一厚重无比的黑幕,之后就失去了记忆。
4
第二天一早,周明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叫醒的。被采访单位的宣传部部长奉董事长之命请周明一起去吃早茶。周明睡眼惺忪,头痛不已。昨晚实打实只睡了四个多小时。侧身看临床,床罩并没有掀开,就连枕头都没有被压迫的痕迹。显然那司机并没有睡过。周明心里突然被电过了一次,为那司机。以至下了楼,走到门外,眼神还下意识地去找那辆银灰色的捷达。
早茶吃得索然无味,纯粹是一种礼节。周明一般不怎么吃早点。说来也怪,不吃不觉得饿,吃了没到十一点,肚子就开始闹革命了。所以周明干脆采取饥饿政策。
宣传部部长看周明没怎么动筷子,唯恐自己照顾不周,左一遍右一遍劝周明。周明被请急了,象征性地吃了点肠粉,就停了筷。
宣传部部长见周明不吃,自己也没好意思放开胃口。那局面的确有些尴尬。
然后报社梁副总编的电话就来了。大厅里太吵,周明起身走到外面,透过落地玻璃边听电话边看那宣传部部长弓着身子残忍地对桌上的茶点施展风卷残云般的手段。周明咧开嘴哼哼笑了两声,居然被电话那头的梁总觉察到了。你哼哼什么?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这一块是你跑的,你人现在又在广州,离宁波也近,昨天编委会讨论决定的,可不是我让你去的!梁总以为周明有情绪,一个劲解释。
周明说,你不用来回解释,我没意见,我去就是了。你没意见那你哼哼什么?梁总提高了嗓门。嘿,那哪是对您哼哼呢!我明明听见了嘛!梁总有些不高兴了,以为周明在狡辩。嘿,现在给您说不清,等我回去当面解释吧。周明挂了机,走进屋回到餐桌前,宣传部部长自己望一眼桌上的战场,对着周明憨憨地一乐。
采访董事长的详细过程就不说了,反正内容迟早要见报,到时候看报纸就是了。值得一提的是,请他谈对企业管理创新的想法和做法,谈着谈着,他就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满屋子转悠。原来他的身边有三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成天围着他转。秘书是女的,办公室主任是女的,连司机也是女的。告我的信件就像雪片似的,你说可笑不可笑。这算什么事嘛!他情绪很激动,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得意。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有意这么做,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反应。一个企业不论你是老板还是职工,如果眼里、心里在意的不是产品、市场、收益,而是女人、生活作风,这个企业就完了。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下一步,我还要给我的总经理也配上三个大美人,看看还有没有人写信告状!
上述一番话听起来挺新鲜的。没出息的是,周明一边记录,一边闪过一个念头:或许中午,要不晚上吃饭时,董事长会让那三个大美人(至少一到两个)一起作陪吧。
遗憾的是,董事长尽情倾诉后,临到午饭时他又打电话叫来宣传部部长,让他陪周明。不好意思,中午省里一个领导来,就不能陪你了,下次吧。说完又对宣传部部长说,晚上好好陪陪周记者。
周明心里顿时泛起一丝酸意。
因为早茶吃得太多,中午宣传部部长的胃变成厌氧型的了。他不怎么动筷子,周明也没有多大兴致,胃口像被抽了筋似的,舒展不开。中午饭两人吃得异常隔膜,一点生气没有。战役很快就结束了。宣传部部长说请先回宾馆好好睡一觉,傍晚我来接你,我们去番禺玩玩。
躺在宾馆的床上,周明脑子里打起了乱战:一会儿是三个大美人,一会儿是番禺之夜,一会儿是后天宁波的采访,一会儿是昨晚保健按摩小姐伸手掏向周明胯间的举动。冲动与失望交织,好奇与厌恶缠绕。来来回回纠缠,把周明的脑子弄得昏沉沉的。原本昨夜就没怎么睡,如此下去,周明担心自己后天到了宁波精神也得垮了。
对,给亚兰一个惊喜!这个念头居然掀起一阵情浪。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为一个念头而涌起情意,那是属于初恋时的专有权。婚后的十来年,一年比一年远离了那些幼稚而单纯的冲动。两人的世界,维系的理由———单纯而功利的理由,就是相互存在。你每天下班进的是这家的门,用的是这家的抽油烟机,使的是这家的燃气热水器,上的是这家的床,偶尔做爱的对象是这家的人———而不是对门或者隔壁的,日子就是这样简单,理智而且冷静。他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寻思片刻,起身出门下到一楼的商务中心,买了一张晚上八点半到杭州的机票。
三个大美人的念头一时被给亚兰一个惊喜替换了。周明仔仔细细冲洗着自己的各个器官。特别在关键的部位抹了几遍沐浴液,像搓擀面杖似的来回打磨,花洒冲出的水温仿佛一下升到八十摄氏度,刺激得那里爽得通红。周明使劲提升肛门,试图从根部关掉快意的闸门,无奈痛快已溜到关口,不顾一切地喷射出去。周明整个人顿觉被抽走一根爽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