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煊突如其来的怒意令秦浩一愣,看着生气的他,忽然觉得此时自己面对的是陌生人,而不是儿子。因为邵煊身上明显的陌生气息,强行切断了父子之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必须用敌人,互相揣测对方心思的方式进行对话?难过在黑眸内一闪而过,维持严肃的表情。
“我已经过了要你训话的年纪,该关心我的时候不闻不问,无需的时候却来嘘寒问暖。”邵煊撇了撇嘴角,嘲讽地说:“我还有事,不能陪你聊天了,看你是要去跟公司里你的亲信叙旧还是怎么,随便你。”
秦邵煊扔下手中签字笔,拿起搁在一旁的开会资料站起,绕出办公桌,准备前往会议室。但其实距离开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无需提前那么多去。
只是,这里他不想多呆,找借口闪人罢了。每次这样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说真的他累了,可父亲对母亲的所作所为,他不能释怀,更不知怎样去面对父亲。所以,能躲就躲,能闪就闪吧。
“我能把总裁的位置交给你,也有办法把这些权力收回来。”儿子的态度令秦浩蹙眉,他甚至不愿看自己一眼。
邵煊看也没看父亲难看的脸色一眼,拿着文件迈步越过父亲身边,但他的大掌还没触碰到门把,父亲出口的话令他顿住脚步。
“你想当言而无信之人?那也不是不可以,婚我就不结了,至于怎么说就由你去,反正我是不会去说的。”他故意说得毫不在乎,实际上非常不喜欢这结果,因为代表着前功尽弃。
“你威胁我?”秦浩不悦转身,真的觉得自己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明明是为儿子好,却得装出坏人,怕儿子出尔反尔。
邵煊轻笑出声,明知身后传来注视,他却依旧背对:“怎能说是威胁呢。当初讲好条件,我结婚总裁实权必须给我,反之你可以剥夺我的权力,可若到时候离婚,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事了。”
“邵煊,你怎么还不懂,爸要你结婚是为你好。你该定下来了,这样每天闹绯闻好吗?”儿子怎么就是喜欢扭曲他的本意,把他想成做什么都有目的之人?难道自己在儿子心中就如此不堪吗?
“为我好?我怕自己承受不起啊。当年若不是你阻止,说不定我的人生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抓着文件的五个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他气得浑身发抖。
他就读理想大学,有贴心女友,有雄才抱负,有完美的未来蓝图。可父亲却要他承受失去,硬是拆散有情人,既然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失去,那游戏人间又有什么不好,反正只是一具躯壳。
“你就那么恨父亲赶走那女人?”秦浩身子晃了晃,幸亏及时撑住沙发,才不致于跌倒在地。心痛阖上黑眸,他问出多年来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邵煊没有回答,握住门把拧开,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父亲再次开口。
“那个叫慕潆的是好女孩,值得你用真心对待。不要在等那个不会回来的人,一心一意对待未来妻子。”秦浩并没有门第之见,会弄走那女人是因为……
“放心,我会对她很好,至少比你对妈好。”父亲说出这些话,邵煊很是惊讶。脑海浮现妈睡梦中呼唤他名字的情景,他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话,才离开房间。
身后关门上响起,秦浩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儿子最后的话仿佛带毒利刃,直戳他心脏。
“你果然还是恨我,唉……”什么时候他们父子才能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谈呢,这一天到他临死前不知会不会实现?
撑着沙发慢慢自地上站起,口袋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接听。表情由悲伤变为凝重,刚才在门口看到的身影令他很是在意,而且心中十分不安,隐约觉得有事情将要发生。
“秦先生,非常抱歉。我把人跟丢了。”
“……”秦浩双眉拢成一团,却也只得说:“好,我知道了。”
一幢豪华别墅的室内游泳池内,清澈的水中,一道如游鱼般迅速的身影,在池中来回游着。畅泳后他一跃上岸,佣人立刻奉上浴袍。他随意套上,便挥手示意一旁候着的人过来。
“寒总有何吩咐?”身着西装的保镖恭敬颔首,等待命令。
寒洛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燃起雪茄,吸入一口后才幽幽地道:“去把那女人给我带来。记住,人少再动手,如果姓秦的跟她在一起就先不要动手。”
“是。”
“我们很快又会再见了,我期待你带给我的惊喜。”他偏首看着桌面上的那叠资料,纸上印着一张巧笑嫣然的脸,不由得露出笑容。
这是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的印象那么深刻,仿佛她的样子已刻入他脑子里。在他审阅文件的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时,会把那女人想象成她。
秦邵煊步入花店,看见那抹忙碌的小身影,心顿时温暖起来,公事上发生的不悦也随着消失。最近他成了她上下班接送的司机,每天准时过来报到。
“先生来买花吗?”待慕潆整理好刚送来的花卉,一转身便看见他倚在门边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心不由得加快跳动起来。
他微微一笑,不舍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向摆满新鲜花卉的花架:“是呀,买来送给女人,你有什么好介绍?”
‘不送给女人,难不成还送给男人?’她不满地在心里嘀咕,嘟起小嘴,很好奇他送给谁,但却没问出来。心想:他们又不是什么亲密关系,干嘛要问得那么清楚。
“香水百合吧,很多颜色可挑,你要哪一种?”敛起唇边笑意,不太甘愿地为他介绍,反正他都说是送给别的女人,她干嘛那么上心。
是的,她吃醋了,难道不可以么,她还堵气故意不看他,随便敷衍给他指。
“嗯……不行,味道太重,她好像不太喜欢。有没别的选择?”他忍着笑意,摆出一副很用心为那女人挑花的样子,黑眸时不时注意她的表情。
“那玫瑰吧,红玫瑰、粉玫瑰、白玫瑰、蓝玫瑰……”她双臂环胸,看也不看他一眼,漫不经心为他介绍。
“红玫瑰。”他快演不下去了,不能笑场只好抬手轻咳,以掩饰笑意。他还怕逗不够她,故意补了一句:“九十九朵,记得要包得很漂亮,不然那女人不收,我可是会回来找你算账的。”
“你!知道了。”退货关她什么事啊,干嘛要找她,她很想吼好么,可偏偏老板娘这时候回来,她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起带刺的玫瑰花,放在桌上修剪包扎,花刺扎入手中都不知。
秦邵煊盯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好像怎么也看不够。这女人就像一个宝藏,能挖掘出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能带给他不同的感觉。跟她相处越久,他就越觉得自己在迷失,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明明他才是设局之人,整盘棋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怎可轻易丢了心呢。他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在努力罢了,绝对不是因为爱。
可当他这么告诉自己的时候,他却更加不确定了。有时候面对她的笑容,他会觉得自己虚伪,但不这么做,他又能怎么做?
慕潆生着闷气,粗鲁拿起玫瑰花修剪,用力咔嚓咔嚓地剪下去,仿佛刀下那是她仇人。她鼓起腮,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玫瑰花放到花纸上,搬动过程中还不小心被花刺刺中指尖,血顿时汨汨而出,形成红色血珠。
她把受伤手指放在口中吸允,血腥味在檀口泛开,咸咸的,鼻头发酸,眼眶涩涩的,不停在心里骂秦邵煊这个可恶的男人。
可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她又不是他女朋友,没资格管。不过,自己最近怎么了,变得越来越在意他,时时刻刻想看到他,每晚跟他聊电话聊到很晚才睡觉,无所不谈。
她好像已经习惯有他在身边的生活,这可如何是好?他是天之骄子,而她什么都不是,凭什么高攀?那只会徒增笑话而已。既然他都买花送给别人了,她该高兴才是,终于可以过回以往的生活。
但是,她以前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呢?她好像忘记了,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如何过。她习惯了有他在身边,习惯他牵着自己的时候,习惯他的嘘寒问暖。这些习惯养成真不好,害她回不去一个人的生活。
“好了。”打上蝴蝶结,完成包扎花卉最后一步,她收起落寞表情,抱着一大束红玫瑰转身,低垂螓首,递到他面前。
秦邵煊没有伸手接过,而是迈步上前,抬手轻抚她的侧脸,说:“傻女人,这是送给你的。”
她错愕抬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傻傻睁大眼眸,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