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武·困
经过刚才的波折，六个人之间漾起了低沉的气氛，久久彼此话语寥寥。
“七爷好本事。”申管家拍马靠近金潮。
金潮看也没看申管家，冷冷道：“申管家能不能跟我讲讲什么是江湖规矩？”
申管家尴尬一笑，嘴巴喏喏，没出声。
“七少爷，走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说就别打，日后好相见，大家名来利往，丢了性命，就什么也没了。”张镖头言之殷殷。
“我明白张镖头是为了息事宁人，不想耽搁时间，尽快赶到帝都，但二十四联营镖局实在欺人太甚，我气不过。”
“我也曾年少气盛，七少爷年纪轻轻，武功已在在下之上，受不得一点委屈，在下能理解。但今日你展露了‘武绝’花大侠的绝技，恐怕今后会麻烦缠身，余下的路，七少爷还是多隐藏锋芒的好。”
“花逸凡究竟是谁？”金潮问出了自己心中的迷惑。
“他是‘贺门三杰’中的伯杰，‘武林三武’中的‘武绝’。”
“‘贺门三杰’都有谁？”
“三十年前，贺门是武林人才辈出的名门大宗派，涌现出一大批侠义俊杰，其中以杜逸飞、花逸凡、娄逸平名声最大，江湖人称‘贺门三杰’。”
“那‘武林三武’呢？”
“‘武绝’花逸凡、‘武龙’凌绝顶、‘武冠’楚山孤是江湖齐名的三大顶尖高手，至今无人出其右。”
“武龙和武冠现在也绝迹江湖了吗？”金潮模糊听过他们的大名。
“嘿嘿，他们还没有，凌绝顶是二十四联营镖局的总镖头，楚山孤是阴山府总府大人，你有机会还可以见到他们。”
“难怪二十四联营镖局的人这么蛮横，阴山府是什么？”
“有人说阴山府是朝廷的鹰犬走狗，也有人说它是江湖的黑暗组织，具体的真面目，在下就不知道了。”
“那花大侠怎么消失不见了？”
“贺门忠烈，前朝灭国后，花大侠在前朝遗族的支持下，和他师兄弟一起成立正统会，欲图光复前朝，他们收复了几座小城后，兵力就分散了不少，汉石一战，正统会主力军几近覆没，花大侠至此失踪。”
“后来就没一点他的消息？”
“消息到有，花大侠消失后，江湖就有传言，说他带着‘前朝遗宝’偷偷躲了起来。”
“前朝遗宝？是前朝遗留下的宝藏吗？”
张镖头微微颔首，说：“那是前朝遗族给正统会拨的军饷，汉石一役失败后，那笔巨财就不知去向。虽然我与花大侠素昧平生，但我不相信花大侠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
“我也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哈哈，但是江湖上偏偏有人相信，他们四处寻找花大侠，希望顺藤摸瓜，找到遗宝，妄图分一杯羹。”
“那依你说，教我武功的林师傅是花大侠吗？”
“我无缘目睹花大侠的风采，没见过他的绝技，但从孙镖头的话和你展示的武功，我觉得教你武功的应该就是花大侠。”
“但他怎么会轻易把绝技向我倾囊相授呢？”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申管家，你认识林师傅吗？”
“当然认识，他是我请到庄里去教您剑法的。”申管家忙回应。
“哦？你是怎么请到他的？”金潮诧异道。
“七爷七岁那年，原来教您功夫的袁师傅突然请辞，临走前他向我推荐了林师傅，说他剑术高超。我就去拜访他，他是一位住在赤钟山峡谷里的隐侠，听说要请他教学生，他要求看看学生的资质，见过您后，他痛快答应了。”
听完申管家的话，金潮不禁思绪翻飞。他六岁开始白天习武晚上读书，对一般稚童而言，习武符合他们喜窜爱蹦的天性，板坐着读书却是难以忍受的，不过对孤独的金潮而言，读书习武他都能全心去做，稚嫩的他还不能体会到读书和习武的乐趣，他只是觉得读书时有个先生陪着自己，习武时有个师傅伴着自己，让他整天都不会觉得害怕。袁师傅教了他一年拳脚功夫，换了林师傅，教了他三年拳脚功夫，七年剑法，接着又按照林师傅临走前的嘱咐，自己苦练了半年。他还记得林师傅辞别后，他很伤心，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了好几天。后来他每次想到林师傅的时候，心里总会泛起一种亲切的温暖与深深的怀念。在他的印象中，林师傅一直是个老人家，现在林师傅应该更加苍老了，不知道现在如何。
“花大侠也许是想找个传人，这也算是七少爷的幸运造化。”张镖头笑道。
“说的是，七爷天资过人，是最好的传人。”申管家附和道。
我天生不幸，难道真是因为幸运而被花大侠眷顾吗？金潮暗暗自问。
不及细想，张镖头已扬鞭奔驰起来，金潮急忙催马跟上。
又是紧一程慢一程，众人行了二十多里，一个茅草茶棚闪现出来。
“客官，下马喝喝茶，吃点东西，散散腿！”小二赶忙拦在马前，招揽生意。
张镖头打量了一下小二，朝里看了看茶棚，小二是个清秀的农家少年，茶棚里摆着三张简易桌子，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个老汉在专心往火炉里添柴。
“不用了，我们急着赶路。”张镖头似乎察觉到什么，摆摆手，呼马欲行。
“客官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一整天都没几个生意，没有点活钱，我们活不下去啊。”小二拉住了缰绳，哀求道。
“好吧，你松开，让我下马。”
小二忙松手，张镖头忽然拍马猛地冲出，鬼头、呆瓜、阿火、申管家也紧跟着冲出。没想到金潮却慢慢催马走到小二面前，他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银，递了过去。
小二感激地从金潮手中接过碎银。突然金潮“啊”的叫了一声，跌落马背。
“七少爷······”张镖头等人惊呼起来，快速下马抢赶过去。
倏然间，传来一阵细小而密集的穿破空气的啸响。
“滂沱定针······”话未说完，张镖头再也不能说话了，一动也不能动，像定住了一般。
鬼头、呆瓜等也全定住了一样。
金潮躺身倒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瞧见张镖头他们被恶人暗算，又瞧见那位添柴的老汉笑着向他们走近，给他们一一套上黑头套，最后又走近自己，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当金潮浑身有了知觉时，发现黑头套已经去除，但四周依然浓黑一团，手脚被缚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其中。
“申管家、张镖头，你们在吗？”金潮镇定了一下心绪，声音略微颤抖地呼唤。
“七少爷，别怕，我在呢。”张镖头粗声道。
“七爷，七爷，您的伤没事吧？”申管家急切问。
“没事。”金潮嘴上说没事，却分明感受到被小二刺中的掌心传来阵阵疼痛。
“啊呀，我背上的剑不见了！”阿火忽然大喊起来。
“我背上的也没有了。”鬼头和呆瓜也惊觉大喊。
“遇到了强盗，能给你留一身衣服已经不错了。”张镖头恨恨道。
“是我害了大家。”金潮自责起来。
“七爷心地悯人，初次走江湖，难免上了歹毒人的当。”申管家忙安慰。
“七少爷别忙着怪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找机会逃出去。”张镖头很快恢复了镇定。
“那接下来怎么办？”申管家问。
“等。”
“等什么？”
“等他们来找我们，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强盗，他们应该早就设好了圈套等我们，他们要的东西可能并不是那七柄宝剑。”
“镖头是怎么猜出来的？”
“大家可能没注意到，茶棚里的木桩旁有些新土，这个茶棚应该是临时搭起来的······”
“阁下好眼力。”忽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吓得正在听张镖头推断的众人一惊。
屋内随着声音渐近，逐渐有了昏暗的光亮。
四个高矮不一的人出现在光影里，依稀可辨有一个姑娘家。
“阁下好卑鄙。”张镖头冷冷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声音依然很爽朗。
“你们究竟是谁？”
“诸位可知道铁马帮？”
“自然知道，但据我所知铁马帮兄弟都是正直磊落的好汉，并不知道还有如你们这般的强盗。”
“我们才不是强盗，别污蔑人。”一个悦耳的女孩声音急急反驳。
“羽儿，少说话。”爽朗的声音压低声音道。
“不是强盗，怎么干出强盗的事？”张镖头出口讥讽。
“请金家七少爷说话。”对方竟避过了张镖头，直接找金潮搭话。
“你认识我？”金潮出声反问。
“小霍，把蜡烛点上。”对方再次避而不答。
提着灯笼的年轻的人匆匆点燃了屋内两根胳臂粗的红蜡烛，顿时屋内明亮起来，厅堂里一切得以睹视。
被绑缚的众人急不可耐地拿眼打量站在厅堂中间的四人。两个年老，一位器宇轩昂，一位佝偻身躯；两个年轻，一位少女，一位少年。
佝偻老汉与提灯笼的少年正是茶棚里施暗算的两个人。
“果然是你们俩。”张镖头叹口气说。
“是······你！”申管家盯着少女张嘴结舌道。
“申管家，半年未见了。”少女道。
“你突然不见，还害得我到处寻找，没想到你当丫鬟是假，混进剑庄刺探是真。”
“申管家好聪明，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在少女与申管家谈话时，金潮一直注视着少女，猛然记起自己曾经见过她。印象最深那次，他刚练完剑，走进自己的房间，竟看到一个俏丽的丫鬟在他的房间里翻东找西。他问她在干什么，她镇定自若说在找大太太养的猫。
“七少爷，你还记得我吗？”少女轻快地问。
金潮默默未答，一种被欺骗的怒气腾腾升起。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认识你了吧。”器宇轩昂的老者笑着说。
“你想怎么样？”金潮怒问。
“我想让你加入铁马帮。”老者自信满满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