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断·底
金潮听清了老者的每个字，却委实觉得莫名其妙，忿然道：“休想。”
“七少爷别急着回绝，老夫知道突然想请你加入铁马帮，你会觉得唐突，其实你与铁马帮也算有渊源。”
金潮疑惑地盯着老者。
老者接着道：“你可知道铁马帮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金潮依然瞪着大眼望着他，满脸不解。张镖头、申管家等人也面面相觑。
“铁马帮原来叫作正统会。”老者淡然道。
金潮心里微微一颤，张镖头等人全大惊失色。
“七爷，你绝对不能加入铁马帮，他们是逆党，被朝廷知道，是要诛九族的。”申管家慌乱喊叫。
“诛九族？申管家是怕七少爷连累金家吗？”老者冷笑道。
“七爷是金家少爷，锦衣玉食，尊荣无限，何苦加入你们铁马帮？”
“金家少爷？申管家真会说话，你怎么不敢告诉金家少爷此次你带他进都的实情？”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申管家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如常。
“哎，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难道非要我把从你身上搜出的东西拿出来，你才肯讲实话。”老者叹息道。
申管家立即激动地挣扎起来，晃动着椅子嘎吱作响。
“申管家，你有什么事瞒着我？”金潮不安地问。
“七爷，我······”申管家语塞难言。
“竟然申管家说不出口，就让老夫代为开口吧。”老者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从中抽出信纸，展开说道，“这是金庄主写给都安城韩将军的信，信上金庄主反复言明自己年事已高，绝不会对朝廷构成任何威胁，请韩将军在危急关头向朝廷美言几句，为表忠心，甘愿将第七子留在都安城为质。”
金潮听到最后一句，心突然感受不到了跳动，只感到利刃切割之痛，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没有了实感，浑身恍如置于冰凉的深水里。原来一切都是阴谋，为我考虑终身大事，赠我无伤剑，突然担起父亲责任，只不过是一个个为了让我坠入陷阱的诱饵，我竟贸贸然打破垒砌的保护高墙，妄图让父亲走近，自己也走近父亲。父亲终究都无法原谅我天生的罪孽，在他眼中我只不过是可利用的棋子。
“七爷，你要相信庄主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他必须为神冶剑庄上上下下一百多人的身家性命负责，所以你绝对不能加入铁马帮，这件事一旦让朝廷得知，金家将面临灭顶之灾啊。”申管家望着金潮恳切劝说。
“我偏要加入铁马帮。”金潮皱着眉，没瞧申管家一眼，狠狠回道。
“七爷，你······”申管家长叹一口气。
“别再叫我七爷，我从此不再姓金，也绝不会说我是金三全的儿子，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我成为了逆党而遭受牵连。”金潮冷漠道。
“七少爷，你这是何苦呢？”张镖头忙劝。
“七少爷，三思啊！”鬼头、呆瓜、阿火也纷纷阻拦。
“多谢各位的相劝，我已经决定加入铁马帮了。”金潮坚定道。
“你愿意加入铁马帮？”老者不敢置信地朝金潮走近了一步，怔怔问。
“我当然愿意，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神冶剑庄对我有教养之恩，你把他们都放了，把七柄宝剑还给他们，让他们继续上路，到都安城把剑送给韩将军，以保剑庄安全。从今以后我与神冶剑庄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好，七少爷有情有义，老夫答应你放了他们。”
“但是没有七爷为质，恐怕难保剑庄不虞之祸。”申管家怯懦地轻声道。
“韩将军从没见过金家七少爷，我相信你会有办法找人代替的。”金潮平静地说，手指却不由地紧紧握起了拳头。
申管家羞愧地低下了头。
“小霍，给他们松绑，把剑和马还给他们，送他们离开。”老者边说边健步走近金潮，亲手解开他手脚的束缚。
少年风风火火地掏出一把匕首，利索割断绑住张镖头等人的绳子。
众人静静活动手腕，脸面挂着一丝惭色。
“跟我出来吧，给你们东西。”少年招呼道。
“七少爷，就此别过。”张镖头尴尬地拱拱手。
鬼头、呆瓜、阿火也拱手以示道别，申管家则灰溜溜，一声不吭地拿过老者手中的信走了出去。
金潮一一抱拳还礼，默默作别。
待听不见了张镖头等人的脚步声，金潮猛然产生一种陌生感，似乎走进了另一个异域世界，不禁茫然望着门外的夜幕出神。
“七少爷，我来介绍介绍。”老者笑道。
“我已经不金家七少爷了，以后我叫辛潮吧。”金潮临时给自己改了姓，却没换名。
“好，我叫顾铭大，你可以叫我顾老伯。”顾老伯指了指佝偻的老者，“他叫万木春，你可以叫他万老伯。”
万老伯憨厚一笑，抱歉道：“在茶棚，在下隐瞒实属不得已，还请见谅。”
辛潮笑笑。
“我叫施然羽，之前也骗过你，也对你说声对不起了。”少女不等顾老伯介绍，灿笑着说。
“她是帮主施伯望的义女，从小不知道规矩。”顾老伯和蔼笑道。
辛潮同样报以一笑，刚经历被父亲的欺骗，他忽然觉得万老伯和施然羽的算计都算不得什么。
“潮儿，你可知道你师傅花大侠的下落？”顾老伯请大家落座后问。
“我不知道。”辛潮轻声回答，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忿然站起，“难道你们设计把我抓住是为了花大侠？你们是不是也想得到前朝遗宝？”
“别误会，花大侠本是铁马帮的创立之主，我们怎么会相信他私吞前朝遗宝呢。”顾老伯赶忙解释。
他拉着辛潮坐下，接着道：“这一切都是误打误撞，如今当朝皇帝命不久矣，正是铁马帮复国的大好时机，我们这次本打算抓住你要挟金庄主，让他给铁马帮打造战争兵器，可是在申管家身上发现了金庄主的亲笔信，我便改变了主意。”
辛潮愣愣地盯着顾老伯，放佛他在说一件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事。
“是不是因为我是花大侠的徒弟，觉得我留在铁马帮更有用？”辛潮漫不经心地问。
“不瞒你说，的确如此。”
“我也不瞒你说，我之前并不知道教我剑法的林师傅是花大侠，他除了教我武功，其他的话什么也没对我说。”
“花大侠选你做他的传人，一定有他的原因。不管他有没有对你交代一些事，我觉得你正是铁马帮一直苦苦寻觅的人。”
“你觉得花大侠为什么会垂青于我？”
“这个我自然无法知晓，不过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剑法超群，不出一年，你必将誉满江湖，铁马帮需要你这样的名侠加入。”
“老伯怎么知道我的剑法超群？对了，你们怎么知道花大侠是我师傅？”
“这事说来话长。”顾老伯似有顾虑。
“还请告诉我。”
“你对正统会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正统会汉石一战几近全军覆没。”
“汉石一战是正统会留存在江湖的最后一条消息，世人都以为正统会已经消散，其实前朝遗族还未灭，正统会也还有大量余部······”
“于是就有了铁马帮。”辛潮插话道。
“不错。铁马帮表面是经营马匹生意的帮派，实际却在伺机复国。”
又是复国，我加入铁马帮后是不是也得整天把复国挂在嘴边，辛潮暗暗心想。
“我们一直在思索前朝和正统会战败的原因，想来想去，这与你父······金铁匠锻造的战争利器有很大关系，于是我们暗地里四处寻找金铁匠，直到半年之前，我们确定名声日隆的铸剑大师金庄主就是曾经的金铁匠。于是羽儿以丫鬟的身份潜入了剑庄，以做内应，我则以江湖剑客的身份在剑庄盘桓过几天，一次纯属偶然，我见到了你独自练剑，招式竟然是花大侠的希音剑法，便决定暗暗查访花大侠，可惜从未见过他。”
“难怪半年前林师傅突然辞别，看来他应该是发现你们了。”
“花大侠机警过人，极有可能发现了我们。”
“好吧，现在我明白了。”
“花大侠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你传承他的衣钵，也算不负他一生英明。”
“这就是你说过的我与铁马帮的渊源？”
顾老伯点点头道：“这也算天意，现在你也许对复国还没有什么感觉，但你加入铁马帮后，一定会慢慢明白的，而且以你的身份、以你的武功，必是帮主之才。”
“我从没想过要做什么帮主。”
“没关系，你初涉世事，可以慢慢考虑将来做什么，不过铁马帮愿意帮助你逐渐取得耀世之功。”
“我只想做一名剑客。”
还想了解我的母亲，辛潮暗道。
“你已经是一名剑法高超的剑客，我说过你很快就会名满江湖，虽然我不能要求你，但我是还希望你能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
顾老伯见辛潮一脸茫然，接着道：“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到了南仓城，见到了施帮主，举行了入帮仪式，你就正式加入铁马帮了。”
这时，送张镖头等人出去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
“顾老伯，我回来了。”
“嗯，东西都给他们了吗？”
“剑、马、钱都还给他们了。”
“那就好，不然他们可真把我们当强盗了。”顾老伯指了指少年，接着对辛潮介绍，“他叫霍天儿。”
辛潮拱了拱手。
“我们现在是不是得赶往南仓城？”辛潮问。
“不急，明天就是本月十五了，我们得先去一趟如山米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