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绿水萦绕扬州城内梅花岭,墓园松柏森森,清幽肃穆。墓碑刻“明督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公可法之墓”。墓前有史可法(1601-1645)纪念馆。馆中陈列史可法手书的对联——“自学古贤修静节,唯应野鹤识高情”,笔力遒劲。廊柱上有后人楹联:“时局类残棋,杨柳城边悬落日;衣冠一抔土,梅花冷艳伴孤忠。”血泪文字,凄恻感人。
顺治二年(1645)春,史可法孤军守扬州,面临清军压境,朝廷坐视不救,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他写家书说:“北兵于十八日围扬城,至今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随我去否?如此世界,生亦无益,不如早早决断也。”史可法抱着必死的决心,召集部将交代:“吾誓与城为殉!然仓皇中不可落于敌人手中以死,谁为我临期成此大节者?”希望部将玉成他以身殉国的愿望。四月二十五日,扬州城破,史可法拔刀自刎,诸将仍拥持他突围,清兵如潮水涌来,史可法瞠目大呼:“我史阁部也!”被擒。清军统帅多铎口称先生,宾礼相待,许以高官厚禄,当面劝降。史可法严词峻拒:“城亡与亡,我意已决,即破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州百万生灵,不可杀戮。”牺牲于南城楼下,年仅四十四岁。
史可法就义后,其义子史德威遍觅遗体不得,遵照史公“我死当葬梅花岭上”的遗嘱,便有了这座“衣冠冢”。民间传说,岭上梅花原系玉蝶种,花蕊洁白如玉,史公殉难,岭梅悲念,蕊红如血,花时香飘墓园,有“碧血梅花”之颂。
史可法一生,人格高洁。他早年寄居僧寺,苦读到深夜,疲困时便和衣伏案而卧。有一天,直隶巡按兼提督学政左光斗,冒着风雪严寒,微服私访,入寺院,见史可法正伏在桌子上,便顺手拿过史可法刚写成的文章,看了感到非常精彩。科举考试时,左光斗阅卷录取史可法第一,并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夫人,说:“我几个儿子碌碌无所作为,将来能继承我的意志的,只有这个后生。”于是,召史可法进官署,亲自教读,评论书史,把他看成国家栋梁之材。此后,耿直的左光斗,被阉党魏忠贤陷害,受酷刑,遍体鳞伤。史可法冒死探狱。左光斗遇害,史可法又竭力收殓归葬。史可法当官,奉旨御敌,每有警,常不敢睡觉。有人劝他稍事休息,他婉拒说:“我上恐辜负朝廷,下恐辜负恩师。”官居督师,饮食极其简单,冬天不穿皮裘。四十多岁还没有儿子,夫人劝他纳妾,史可法长叹说:“国事危急,做臣子的怎敢打算生儿育女呢?”除夕夜仍理军书,困极了,向厨房要点酒,厨子报告:菜和肉全分给将士,厨中只存盐豉一碟。生活刻苦无异普通士兵。
史可法诚然人格高尚,但政治、军事才能和智慧相形见绌。
他的最关键的败着,就是拥立小朝廷皇帝这件事情,被奸臣马士英抓住把柄,处于被动地位。1644年,李自成攻陷北京,福王朱由崧、潞王朱常淓南奔。南京是朱元璋开国所立首都,明成祖迁都北京,南京成为陪都,也设立一整套政府机构。这时南京诸大臣商议立君,正直的大臣认为“福王有贪淫、酗酒、不孝、暴虐、不读书、干预官司七种劣迹,不如立潞王”。在江北督师的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也持这种看法,写信给马士英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奸臣马士英同魏忠贤余党阮大铖正是看中福王昏庸,主张立福王,把昏君抓在手里以便独揽大权。为此,马士英秘密勾结江北四名总兵,发兵拥立福王,气势汹汹。史可法无奈,只好勉强迎福王入南京,但他建议福王监国,理由是崇祯帝有太子流落民间,生死不明。监国属临时代理性质,如太子生还南京,福王就应取消监国退位。马士英把史可法写的那封说福王“七不可”的信呈上福王,福王正式即皇帝位,是为弘光帝。史可法被迫离开朝廷,督师淮扬,大权落入马士英之手。
史可法的第二个大错,便是执行弘光朝廷的“借虏(借清军力量)平寇(继续镇压农民起义军)”的政策。但清朝并不买账,而是决心消灭南明政权,用武力征服全国。清军最高统帅多尔衮致书史可法,威胁说:弘光称帝,便是敌国,我将选精兵转而东征,而且打算赦免李自成,让他打先锋。由于清军灭南明决心已定,史可法这才着手布置防御,可是他的“北征计划”,还在帮助清军,攻打大顺农民军。清军不理睬南明“合兵剿闯”,大军南下,直逼扬州。史可法“檄各镇援兵,无一至者”,扬州沦为孤城,在清军猛烈攻势下,史可法“魂归梅花岭”的明末悲歌,曲终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