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马炮
灯光灰暗、柔和,音乐酒吧正放着一首《伙伴》,歌词委婉,人少清静,环境幽香。
五位老同学又选聚中央地带,今晚那熟悉的歌声,听起来却产生一种伤感,一人传给一人。没有大哥奉军的参与,场面沉寂,缺乏喧嚣的气氛。然而奉军已坚决、彻底地戒酒,谁也拉不动他。
奉军的猜拳喝酒名闻遐迩,是一个特别能战斗的“酒国”英雄,数年“酒精”考验的酒坛名将。几个比兄弟还亲的同学中就算他出人头地捞个局长当,大家也都沾了光。
“酒不能缺少,酒吧,酒字为先,今晚换温和的葡萄酒喝。”二哥开始发话。
群龙怎能无首,大家拥戴二哥接任大哥的位置。虽然酒量排行榜没二哥的份,但他有股拼劲,并早已有当头的欲望,也就水到渠成。
一瓶接一瓶喝着,葡萄酒被戏称女人独特的饮料,无法涌出那种飘然的感觉。大家清醒地在脑海凸显大哥的“优点”来,精神萎靡,如歌如泣,有的竟闪出泪花。
“应酬,免不了酒,酬字有‘酉’旁为证。酒是人际关系的调节剂,酒后更能全面了解一个人,做到有的放矢……”奉军传给老同学的秘方。
酒还是爬“台阶”极为重要的“配”套措施,要受人“尊”敬,当上人上人的“酋”长,要做到肝胆相照,酒量是难予替代的基本功。那些酒量不大的,便失去最基本的竞争优势,让人给“酌”情处理,做个填补空缺的“配”角。相当多的事例证明,这是一个钢的事实。这又是奉军的切身体会。
刚从学校毕业,奉军滴酒不沾,为能多结识人,有一种入群的表现,他决心要慢慢品出酒的奥妙来。起初,酒杯一端,他的脸便泛起红晕,与恋人那动人的“酒窝”相映成趣,成了一段难忘的佳话。在恋人的嗔怪声中,他成了一条沐浴酒河的牛犊。
逐渐地,高度醇酒代替“马尿”似的啤酒。因那种雅称“液体面包”的啤酒已使奉军裤围大有长进,“酷”的形象遭受破坏。然而高度酒损伤五脏,也不可麻痹大意。
于是,奉军挤时间对着镜子练习猜拳的手势,确保能灵活应战,“酝酿”出超人一流业绩。
有酒相伴的日子,路越走越宽,脚步愈走愈轻。奉军对猜拳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时常成为被议论的中心人物。能够跟奉军扯上关系无比光荣,能赢回他三次也就算小有名气。他善于用甜言蜜语“友情”劝酒,然后抓住你稍有分心,便连战连捷。他还有个特点,只要身后站着一个人,就好像有了靠山,可以所向披靡。他可连续战胜一个班,一个排,其影响力及震慑力无异于让老鼠见猫——闻风丧胆,大惊失色。
应酬激烈,熬战酒场,他时常几杯酒垫底就腹无他物。“酒胜盘中肴,滴滴皆是宝。”
不幸的事,也同样落在奉军身上,一次抢渡“大酒江”,他倒下坚硬的身躯。
胃出血让他暂时告别酒场,后来又留下后遗症。胃钡餐、胃镜令他对酒气愤之极,甚至厌恶起来。醉醒后能回忆起什么呢?他按压胃部想着。可人怕出名猪怕壮,奉军的酒龄还不允许他“退居”二线,更容不得他过早金盆洗手。新朋旧友不断传呼,能够目睹英雄的风采实乃一大幸事,超群的技艺怎能像好琵琶挂在墙上?
大病初愈,备战才能备“慌”。他将胃药前移,再发战令。敬酒不喝便是看低人,这是酒场不成文的游戏规则。特别是陌生的“追星族”,奉军更不敢怠慢,他会接过酒便连干三杯压压阵,开胃才能开心,开心也才能皆大欢喜。大家就喜欢奉军这种出类拔萃的冒尖人物,奉军也始终不会让大家失望,他具备那种较高素质。
有句俗话:“酒场如战场,把胃献学堂。”奉军应酬上级常硬头皮酣战到底。他巧于掌握汇报酒绩的分寸,说得如李白那样富有诗情画意,以此打动上级的“芳心”,只要他登场,项目就容易过关,奉军的贡献功不可没。
酒极则乱,酒色相伴。奉军也懂得叫个陪酒女郎,以保存实力,可一旦看上比身边漂亮的,他会借酒意搭讪,按捺不住弃旧迎新的欲望,惹得身边小姐“醋”性大发。可他就满足这种“酸溜溜”的感觉,洒脱地灌酒下肚。
外面一套,家里却又是另一套政策。要躲过妻子检查关,他费尽心思。他精于把握妻子入眠规律,蹑手蹑脚回家,多多漱口。
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后默默离开酒桌,嘴里啧着酒气,一时眼花缭乱失足落厕,再次尝到“尿”的滋味。这是他“战斗史”中缺少光环的一笔。
光阴似箭,一晃数年过去了。奉军演化成酒杯一端,思想就放宽。时常酗酒,滔滔不绝讲战绩。酒嗝一打,傲俗骄世,发泄对世道的不满。由于他经常无法控制时间,很多朋友常找借口疏远他,只有几位老同学还常常惦记他,劝他少喝,扶他回“客栈”。在流逝的岁月中,奉军的脸上刻上斑斑痕迹,血液中含酒量高,他比同龄人苍黄,过早地跨入老年人的行列。
乐极生悲,祸不单行。奉军再次胃出血又加上严重中毒被转院急救。起初,高朋满座,但他昏迷不醒。后来他侥幸逃过鬼门关,静卧床数天竟无人问暖,只好嗅医院的酒精味解馋。
医生:“适当喝酒可舒筋活血,解除劳累,但物极必反,你切记……”
奉军:“话虽这么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医生的‘医’字,其繁体字同样有“酉”形,真是人酒相连,难舍难分呀——”
守护数天的妻子盼到奉军复苏。她叫来儿子替班,并一再叮嘱看紧点。奉军不高兴发毒誓:“今后坚决戒掉,永不……”他挥手要妻子放心离去。
傍晚时分,奉军早早闭目打起呼噜。儿子警觉性不高,一会儿爬来瞌睡虫,和衣躺在一边。
翌日凌晨,其妻煮上奉军爱吃的东西提到病床边,发现奉军趴着睡,姿势不正常,靠近他竟闻到一股酒味。她连忙叫醒儿子再仔细一摸,奉军的手脚已冰凉。
一阵惊愕,其妻号啕大哭,千哀求,万许诺,但医生已无回天之术了。
奉军已成酒仙或酒鬼,谁也无法揣测。最后的瞬间,他或许有所“醒”悟,只闭单眼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