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马炮
高楼林立,高级轿车出入频繁,一派繁花似锦的景象,这是梧鲁市逐渐热闹起来的几十幢“安居”工程。
蒋科长跳出几年前购置的集资房选住一套朝南的九楼,他就欣喜那种居高临下,高瞻远瞩的境界。应蒋科长的要求,司机小刘“屈居”四楼,图个暗“发”,也大大方便蒋科长的使唤。
人事大变动,重倡廉政风。蒋科长借口率领全家避风度假,往年春节前夜半常有的“叮咚”声荡然无存。小刘的家门也随之冷清许多,少掉蒋科长赐给的不好变卖的溢余物品,还有一些人曲径通幽的贡品。
正月十五后的一天晚上,蒋科长以放松为名慰劳他的几个哥们,小刘也被邀请之列。每个人都喝得醉醺醺,酒话连篇,深夜还不肯罢休。
“叮铃铃……”电话响起,蒋科长懒洋洋提起。电话那端传来声音:“蒋科长吗?花了好久才找出你家的号码……”
“新……年好呀,有事……明晚早点来吧?!”
“不宜等了,请你们把音量‘关’小一点……”
“在家喝酒,关你屁事,多管闲事!”蒋科长重重挂断电话,“来,继续干,家里有的是酒。”蒋科长意犹未尽,客人也赖着不走,话正投机着呢。
猜拳声一浪高过一浪,酒桌觥筹交错。家里灯火通明,而外面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沉闷,一种将要下雨的预兆。
“叮……”电话铃再次骤起,小刘抓起听筒递给蒋科长。
“喂!什么事?”蒋科长口气生硬地问对方。
“我用望远镜观察你家多天了,上级抓得紧,你就看着办吧?!”对方也重重挂上电话。
一句话让蒋科长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酒也清醒了大半。他春节后接受别人的意思“表示”已使大柜小橱爆满,可利用的地方所剩无几,其增长率比往年大有回升。
大家恋恋不舍地离开蒋科长家,蒋科长急忙拍着半睡半醒的妻子。
“不好了,我家被盯得紧……”蒋科长一时接不上第二句,欲言还休望着妻子,指指家里的大袋小包。
其妻脑筋转得灵:“你是说家里不能藏这么多东西吗?”
蒋科长点点头,此时已六神无主。万一打电话的人举报,不就等于是人赃俱获吗?
其妻:“别怕,谁三更半夜有那闲工夫巡查?”
话虽这么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东西没有搬走,心总是发慌,没着落。
蒋科长:“事不宜迟,老家离这近,我也有一把公车钥匙,先转移给父母保管……”
“不行……不行!什么东西都往你家搬,我妈得什么?”其妻坚决反对,口气硬得很。
蒋科长:“什么你家、我家的,头发长见识短,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其妻:“现在是一家,今后就很难说了,人心难料,我陪你少睡眠,替你当助手,图什么?就这么定了!”
蒋科长歪来斜去急促往车库走去,其妻忙乱整理着礼包。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就多开一段路罢了。在这种枝节上,蒋科长还是有气度的。
两人上上下下往返搬了数趟都已气喘吁吁,蒋科长又去拉起孩子帮忙。
一辆满载各方“支援”的物资慢慢驶出,其妻放心不下也随车同行。沿途坑坑洼洼,又是雾天,其妻不时提醒着注意安全,慢开车。
酒后的蒋科长时常有逆反心理,偏偏有意作对。离岳母家越来越近,蒋科长加大油门往前冲。其妻发现前方好像有人影晃动准备提醒,醉眼矇眬的蒋科长也意识到连忙急刹车,可车仍猛冲过去,撞到路边树上才停止。原来他踩错油门,其妻大喊一声便垂倒在车门边。
蒋科长瞥一眼吓呆了的妻子,他随即跳下车先察看物资有没有被摔出,接着退回几十米看一看压到什么。
一具躯体已肉糊血流。酒完全清醒了,他懊悔惹下一场车祸。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蒋科长掏起手机叫小刘急速赶到出事地点,又疾步赶到岳母家叫人搬运物品。一切安排妥当,他才又想起妻子随同而来,还在车上,怎么就不下来帮忙?
雾气已慢慢散开,天下着毛毛细雨,蒋科长打个寒颤,用力拉开车门。一切都来不及了,其妻半睁着双眼却早已断气。人既已死,残局还是要下完的。权力正在重新洗牌之际不得有半点闪失,蒋科长有着野狼般的嗅觉。
蒋科长把小刘叫到一边:“小刘,我妻子死了,车上的东西你尽管拿,有件事还求你帮忙……”蒋科长故作沉思。
小刘:“科长对我恩重如山,我理当报答,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这……,那……”,蒋科长一时还没想好呢。
黎明前的夜色特别浓重,哀怨的哭声回荡在乡间旷野,周围却死一般的寂静。两个不幸的人都未能留下最后一句话就驾鹤归西。小刘等待着蒋科长继续发话。
蒋科长:“事已至此,求您把开车责任担当起来,我从中……”
小刘犹豫一会儿,这部车他已开了五六年,几次小事故均是有惊无险,如果蒋科长不自己开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故,他心里暗骂着。
“你可以说刚从某领导家出来,或者说是我妻子病重,你帮忙送去医院,只要你认为那一种跟公务活动扯上钩,你就怎么说。”蒋科长开导着小刘,表现出忙中不乱的领导才能。
小刘:“万一被关呢?家中妻小可如何办?”将来是个拿不准的词儿,小刘不无担心。
蒋科长:“我先带你去自首,坦白从宽,开车撞人谁存心?”
“君子”协定在蒋科长与小刘的合意下勉强获得通过。小刘替代蒋科长投案,迅即被取保听候发落。
勘查在雨中进行,蒋科长不敢在肇事现场露脸。
几天后,鉴定书及赔偿协议相继出台。被轧死的“酒鬼”因横穿马路,应负事故主要责任。小刘雾天开车,灯光不足,应负次要责任。小刘应赔偿被轧死的家属百分之三十的经济损失,蒋科长之妻的损失由蒋科长与小刘“另行”协商,车辆修理费由单位核实后承担。
赔偿金、误工补贴等单据,由蒋科长签名后连同修理费悄悄回单位报了销。一切都做得顺顺当当过了关,没人敢背后毫无顾忌的议论。不久,就传出小刘要当兼管驾驶班的小官职。蒋科长仍稳坐其“钓鱼台”,不过,时常出现的噩梦折磨着他的神经。
但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