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的构造委实有意思。
那形骸千奇百怪,花样翻新,真有点羚羊挂角,无迹可循,使人眼花缭乱。如若放在文字学家那里,又简单得了不得。他们只用“六书”便把万千方块字拢于方寸之间。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假借,转注,就这六张网便打尽天下文字,分门别类,字字都有了归属,就像药房把许多杂乱的草木虫鱼,归入分门别类的匣,绝不会李代桃僵,拉来乱用。
记得小时候老师教生字,先写下个“大”,上面再叠一个“小”,由此我便会意到尖,那“小”高居“大”上必须充当冲锋陷阵的角色,否则,便对不住“大”的全力支持。若把个“工人”竖写连接,便成了天,仔细琢磨,似乎有无尽的意思。
长大了,见多识广,便不再猎此等古奇。偶有一天见一漫画,却又引发了儿时的兴趣。那画上并排写着两个大字:民主,“民”上站着一人,正运足脚力,瞄着“主”上的一点凌空抽射,俨然是足球精英的架势。
可怜!仓颉先生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会被铲飞呢?一点不在,岂不坏了事吗?天上白云如白衣,斯须变幻为苍狗。字里的奇巧原是这样覆雨翻云,真让人叹为观止。小学再博,恐也难把个中曲折诠释得清楚。
于是又想到少年时识字的情形,那日老师依旧写下两字:自大,还是上下叠放着。许久,才在腰上使劲顿上一点,“臭”字便是这样认识的———原来“自大”是颇有些傲骨的,唯有那一点才是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