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睁开眼睛时的那一幕,仍然清晰地映在郁离的脑海中:
卧室里有着如同日光一般的光芒,不象平时点的烛火那般跳跃、闪烁,淡淡的,却又足以能够看清室内的物品,一点也不会刺激久睡之后刚刚睁开的眼睛。
“你醒了!”
惊喜然而有些无力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是亦轩!郁离略微艰难地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寻找亦轩的身影,想回答,却说发不出声音。
“我在这儿,来喝点水润润嗓子。”声音未落,秋亦轩已经出现在郁离面前:面色惨白,大大的熊猫眼,眼睛里布满血丝,明显疲惫至极,却仍然强撑着。一身的药味儿,到处鼓鼓囊囊的,郁离知道,那都是伤口,因为包扎而鼓起。一股从未因男人而起的心疼,一股不亚于得知宝贝们失踪时的心痛,席卷而来,冲击着郁离的心房,冲击着郁离的四肢百骸!
郁离连吞了好几汤匙水,试着张了几次嘴,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什么时辰了?”窗外一片漆黑,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
“寅时三刻了,饿了吧,我这就去……”
秋亦轩边说连转身欲去拿吃的,却被郁离极其生气的声音打断,“你一直没睡?”竟然已经是凌晨了。
“是啊,你人没醒,我怎么能安心去睡,又怎么睡得着。”秋亦轩似乎没有察觉到郁离已经极力隐忍的怒气,说完就准备继续完成刚才要做的事情。
“你想我心疼、自责得受不了,你就继续!”这一次,郁离的声音冰冷无比。
秋亦轩这才发现自己太大意了,竟然才发现郁离对自己的火气,看来自己只怕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神志已经有些麻痹不清了:“我这就去休息,你有事一定要叫我。还有,以前你一直不肯认人来照顾,现在你和年婶都受了伤,我就将人带来了,照顾你和年婶。都是绝对可靠的人,你不必有所顾忌,就当你自己是她们的主子,有事尽管吩咐。”我怎么可能舍得你心疼、自责呢,我只是明知你只是在睡觉、休息,没有确认你不会昏迷不醒之前,无法安心入睡,才一直守在这里罢了。我知道你心疼我,而且脾气相当倔,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我这就走,你可千万别再生气了。
秋亦轩转身朝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递给郁离一个黑色的丝绒袋:“这里面是夜明珠,你要是觉得房间里不够亮,就拿掉一层袋子。还有,我已经传讯给祁伯,请他马上赶过来,你放心,大家都会没事的,你放心养好自己的身体就好。”
郁离接过袋子,恶声恶气地威胁着:“当初冒着危险给你做手术,可不是让你恢复健康后,这么糟蹋的。我要是知道你没有好好休息,你就等着瞧!”
“是,我知道了。”郁离的声音越冷越凶,秋亦轩反而越高兴:如果不是在乎自己,珍惜自己,又怎么会这么生气?!
卧室里确实有些暗,郁离随手拿掉了一层黑丝绒袋,室内顿时亮了许多,可是,似乎夜明珠很小,而袋子却……郁离一惊,仔细地数了数,居然还有八层黑丝绒袋,可是现在的光亮就足以看书写字,天,这是什么级别的夜明珠,是不是能和太阳媲美?!
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是一对鸽蛋大小的顶级夜明珠,珠色透明,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绝对是无价之宝,不是单凭财力可以得到的,一定是神隐教的镇教之宝一类的宝物!亦轩他,却当作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烛台般,就这么随手递给了自己!
郁离知道,亦轩从不将身外之物放在眼里,可是,只要是自己和宝贝们需要的,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统统都是最好的!用他的真心,诚心,恒心,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和宝贝们,处处替自己着想,甚至为自己去学他并不喜欢的武功、经商,即使不在自己身边,也用心良苦地让他的情意陪伴着自己,让自己在他的深情中一点点沦陷,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可是,自己真的有这么好么?!值得他这样付出么?!如果是在现代,自己可以毫无愧色地坦然接受这样的感情,因为那不是一个象现在这个时空一般,特别注重女人所谓的妇德,尤其是那层膜。自己将来还要报仇,当一切浮出水面,自己不再是众人眼中光芒四射的人,而是这个时空人人唾弃的破鞋之时,自己还配得上冰清玉洁、一往情深的他么?!会不会给他抹黑,会不会让他羞愤难当、无地自容?!
一个亦轩就已经让自己难以取舍,现在又多了一个天啸,他们俩对自己,一个温柔似水、真情无限,一个霸气中不失柔情万丈,却是一样的深情,一样的执着,一样地……令自己心动!唉,这感情的事真是说不好,前世从来没有,而现在,一来就是两个,这可如何是好?
郁离正百般纠结中,秋亦轩精神百倍地走了进来,示意正在房中收拾的舒琴和花棋出去,向来舒展的面容却眉头紧锁:“听说你睡不着,怎么了?是伤口疼,还是有心事?”
郁离避而不答:“你这么快就休息好了?”似乎自己就认识了一下舒琴和花棋,吃了一顿饭的功夫。
郁离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秋亦轩担心郁离又要赶自己走,连忙解释:“是,三个时辰呢,绝对是睡到自然醒的!”
郁离扑哧一笑:“你紧张什么,我不过随口问问。”他这么紧张自己些微的情绪变化,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那灿烂中带着一丝狡黠、促狭的笑容,令秋亦轩的心狂跳不已,既兴奋莫名,又万分满足,简直就要看痴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就是不够紧张,才会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以后你再也不可以反对我派人保护你了。舒琴和花棋你喜欢么?她们俩都是娘亲去世后,外公救下的孤儿,出于对娘亲的愧疚,又不敢面对我,对她们俩特别疼惜。别看她们年纪不大,武功却是得自外公亲传,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即使是现在,也不比我差多少,而且江湖经验丰富,又从来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没有人认识她们。你不论去哪儿都可以带上她们,不论是扮作丫头还是小厮,都不会引人注目。你要是不反对,以后就把她们交给你了,你就是她们唯一的主子。”
“好,我收下了。以后出门一定时刻带着,不再让你担心。”郁离难得地没有任何异议、不打任何折扣地接受了秋亦轩的心意。既然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心,既然避无可避必须面对,既然清晰的感受到为你而心痛的那种极其痛苦的感觉,我又岂会舍得再让你为我心疼。
“你答应了?太好了!”本以为要颇费一番唇舌,没想到郁离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秋亦轩喜出望外,不过尚未忘记自己此次进来的初衷,而且言语里充满了宠溺的味道,“那你现在乖乖睡觉,醒来我就带宝贝们来陪你玩。”
郁离,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从此不再紧闭心扉,不再逃避、拒绝我的感情,我终于守得云开雾散,柳暗花明,苦尽甘来?!
墨忆在毒药药性过去之后,就完全恢复了,很想去见郁离,却又碍于没有郁离的同意,不能进去那座小院,一天了尚未见着,尽管知道她醒了,她吃东西了,她又睡着了,可是,想亲眼看她一眼的心情格外迫切,根本不是几句干巴巴的消息就能够平抑的。
墨忆在自己的房间里焦急地踱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去了无数趟平时接受郁离命令,和她一起工作的书房,可是没有她的身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做事。终于忍无可忍,墨忆还是来到了郁离的小院外,伸长了脖子朝里张望。
须臾,舒琴端着装有吃食的托盘回来,看到墨忆,问道:“是墨公子么?我叫舒琴,公子说你来了就进去见她。”真是个俊哥儿!
墨忆强抑欣喜若狂的心,跟在舒琴身后,等她替自己通报之后,才进入卧室,毕竟男女有别。
郁离半躺在床头,舒琴正在喂她吃粥,香气四溢,托盘上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墨忆看了却鼻子一酸,哽咽道:“主子,我没有保护好你……”自己完好无损,而主子却伤成这样,如果不是太过虚弱,向来坚毅的主子怎么可能会要人喂食!
郁离轻松地笑笑:“没事儿,这点小伤算什么,不过是失血过多,全身乏力罢了,正好借机休息一下,多陪陪宝贝们,不然,他们好不认我这个爹爹了。再说你已经尽力了,不用自责。”
这话说得,别说是刚刚接触郁离的舒琴和花棋,就是跟随郁离已久的墨忆也内心翻腾不已:“主子!”叫完这一声,墨忆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离,千言万语都不能表达自己由衷的钦佩和无尽的感慨。自己何其有幸,能够跟随这样心胸宽广的主子!自己又何其不幸,平时总以她的保护者自居,关键时刻却成了她的拖累!这样的她,自己怎能不深深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