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凝心充耳不闻,仔细诊查。没有听诊器,就将耳朵直接贴到秋亦轩的胸部,然后用手一点点触摸。心跳微弱,缓慢,心尖搏动异常,整个胸部触感柔软。
快速检查完,司空凝心抬头,向一名侍卫比划:“你,快去找一根和我的小指头粗细的管子,要干净和坚硬。快去快回,他的生命就在你找管子的时间里流失!”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侍卫当即飞奔而去。
紧接着,司空凝心自己动手,将秋亦轩放平。
尉迟慕白见得了空,又叫嚷起来:“你在胡搞什么?祁伯平时都不是这么做的!”虽说想冲过来制止司空凝心,却被楚仲勋死死拉住。
司空凝心不理不睬,重新开始抚摸,终于确定了纵隔的准确位置,现在的胸部比之刚才,硬了几分。管子,管子快来啊!
管子终于来了,其实侍卫用了轻功,不过几分钟时间,就拿来好几根不同粗细的管子。司空凝心选了一根粗细合适的:“你,快把它削尖,再用火烤一遍。”不是自己不动手,而是每一样都比自己动手更快些:自己用火折子并不习惯,而削尖管子,对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说,纯属小菜一碟。
管子终于准备好了,司空凝心左手再一次找准位置,右手紧握管子,对准秋亦轩的胸膛就戳了下去!
动作快得没有人来得及阻止,血箭喷得司空凝心满身都是,却视而不见,仔细观察着管子里出血的情况!
“你在干什么?!”周边所有人都在吼: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
可是司空凝心手握凶器,插在秋亦轩的胸口,只要稍一用力,秋亦轩必死于非命!
谁也不敢妄动。
然而,随着充斥于整个胸腔内的气和血液的排出,秋亦轩很快就恢复了呼吸,再过一会儿,还睁开了眼睛!
“准备好止血药和包扎用的纱布,就可以拔管子了,不过,最好是等祁伯来了再做。”司空凝心交待完便合上秋亦轩的衣裳,然后起身离开。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是第一次看到秋亦轩的病发作,每次,祁伯都在发病初时便开始为他推血过宫,几乎要一两个时辰,人才能清醒,而且极为虚弱。祁伯也会耗尽心力般憔悴不堪。而现在,那管子插入他的胸膛不过一刻钟,他就清醒过来,即使流了不少血,却无碍一般。而施救者,只是一个没有内力的孕妇,救完人后,拍拍屁股就轻松走人了。
血似乎已经出尽,不再流了,却没有人敢拔管子。
秋亦轩最后的记忆是自己病发倒在地上,再睁开眼,不是祁伯,而是神情分外专注严肃的司空凝心,那一刻,心中顿时充满了温暖和感恩,感谢老天爷让自己看到了容光焕发的她,仙女般的她。
可是,她却突然离开了,秋亦当即轩怅然若失,头向着她离开的方向望去,想要搜寻她的身影,胸膛却传来一阵剧痛:自己的胸口怎么插了一根管子?!
楚仲勋终于松开了尉迟慕白,喃喃说道:“大嫂竟然还会这么神奇的医术!慕白啊慕白,真羡慕你的好福气啊,可是,能不能把握住幸福,就看你怎么做了。我们做兄弟的,都希望你早日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被松开的尉迟慕白没有冲去找尚未走远的司空凝心的麻烦,而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她从哪儿学来这些常人不会的本领?而大家都会的她却反而不会!她不是说她失忆了么?那她怎么还能记得这些?!不可能短短几天看医书就学会了吧!她身上有太多的谜团等着自己去寻找答案。
秋亦轩这才明白,原来是司空凝心救了自己!这个折磨了自己十多年的病,每次救回自己,祁伯都要老去好几岁一般,极耗功力,要花几天时间才能恢复。可是,她不是不会武功,没有内力么,那她……就是在自己胸口插根管子这么简单?!
烈王府派去的侍卫很快就找回了祁伯,祁伯一听说秋亦轩发病,等不及侍卫说清情况,便急忙施展轻功赶回王府,却奇怪地看到已经清醒的秋亦轩正躺在床上休息。听楚仲勋介绍完亦轩发病后的一切,祁伯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秋亦轩的衣服,看到了那根插在他胸膛上的管子。
祁伯小心地查看完,由衷地赞道:“这管子插得真有水平,多一分会伤及内脏,少一分却又插不透肌肉,妙到毫巅啊!那丫头竟然对内脏的位置如此清楚明了,佩服佩服!”
祁伯边收拾创口边念叨:“亦轩哪,你这条命全是那丫头救回来的啊!若是等我来了才施救,早就断气儿了!”
“这是什么道理呢?怎么可以就这么直接开个口子放出来呢?这样不会元气外泄么?”
“每次我总是排不干净胸腔里的气和血,这次倒是排了个一干二净,会不会以后就好了不再犯呢?不行,回头我得找那丫头好好请教请教。”
在祁伯处理伤口时忍着剧痛一直一声不吭的秋亦轩,听着祁伯的唠叨,不由失笑:“祁伯这下可找到知音了!”知音,现在的自己越发想成为她音乐的知音了!不,不止是音乐的知音!虽然自己对医术不是很了解,可是,她一定还有未曾被大家发觉的优点!
秋亦轩突然转移目标:“慕白啊慕白,你怎么就这么好运,能够娶到这么好的女子呢!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她呢!亏得我和仲勋这么帮你,你今天可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夜幕刚刚降临,尉迟慕白便来到雅风院,隐在暗处,心情极为复杂地看着房中的司空凝心,既不让侍卫发现,更不可能被司空凝心察觉。
司空凝心正坐在桌旁若有所思,今天救了人后有些失落,真怀念在医科大学度过的那些日子啊,如果没有走上特工之路,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胸外科医生,不分昼夜地在重病室紧张忙碌?俱往矣……
秋亦轩算是命大吧,病发时遇到了自己,不知道以前发病时,祁伯会如何处理,这样的伤,只有动手术才可能真正痊愈,可是,貌似古代没有这样的条件,也不知道那个秋亦轩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吼,自己的生死尚无法掌控,还去操心别人的生死干什么?!真是不可救药的、典型的、病人至上的职业病啊!
尽管知道自己和宝宝的命朝不保夕,司空凝心还是做着正常的准备,也给人一种安于现状般安分守己地过着日子的印象。虽说不是设计师,但前世一个人过日子久了,基本的缝补没有问题。因而司空凝心自己动手,缝制了简单的孕妇装和宝宝的小衣裳,其中还有几套母子装。
而一直不曾放弃的逃跑计划,也在顺利地进行当中。不分昼夜地在王府四处散步,必定让王府侍卫们紧张了好一阵子之后习惯了吧。自己是达到了踩点和麻痹对方的目的,可是,却因着这突然如吹气球般膨胀起来的肚子,不得不放弃!然而,如果宝宝出生了,要想再成功逃出去就更难了!
宝宝啊,他们会不会让你顺利出生还是个问题,生下来之后,身心能不能够健康成长,妈妈也不能保证,妈妈只能做到一点:对你,绝不放手。
想到这儿,司空凝心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里盈满了液体,脸上是不轻言放弃的决绝。
司空凝心不知道,自己这声长长的叹息,落入了正在看着自己的尉迟慕白耳中,那将出未出的泪水,滴到了尉迟慕白的眼中,令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揪紧,颤动,疼痛。
尉迟慕白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走到雅风院来,似乎是身随心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尉迟慕白眼前再次浮现今天白天她那不可阻挡的气势,无所顾忌的察看,镇定自若的指挥,行之有效的救治,胸有成竹的离开。一身血污却淡然处之,浑不似寻常官家女子般惊恐。那种熟练程度,那份自信冷静,那轻描淡写的架势,绝对不是第一次如此为他人诊治,倒似一名行医多年的名医,从而令自己对她更为好奇。
而自己的反应,却实在有失风度:从仲勋和亦轩强拉着自己到花园开始,心就失去了冷静,既有想见她的期待,亦有对她似乎与那两个人更亲近的吃味。不可否认,正如亦轩所说,自己的情绪屡屡受她影响,今日又被她对自己的态度激怒了,以至于再次在她面前失控。
向来以冷静睿智著称的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似乎从未特意对自己做过什么,却如同有魔力般,令一直视她为仇敌的自己深深为之吸引,进而震撼。
是的,就是震撼。制作和使用飞石,审讯与反审讯,谱曲和弹琴,与王府侍卫的斗智斗勇,谈判的技巧,怪异的救治方法,不是高人一筹,就是前所未有!任何一个领域,都是需要穷极无数时间和心力,才能够达到那么高的水准。而她,不过十五岁,却已经在数个不同领域有所建树,还不排除尚有未曾发现的长处。不可想象,如果她不曾失去记忆,她将会是怎样的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