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郑四义猛然醒了却躺着没动,瞥见顾玉鹤正在整理木箱,他一个箭步上去挥拳就打,顾玉鹤闻声与他战在一处。片刻,顾玉鹤制服郑四义后质问:如何找到我们?何人告密?
“你难逃我和马局长手心,明着告诉你,要感谢你太大意,我藏身之处跟这间密室有暗道相通!放哨的家丁更是废物!”
“老贼——找死。”顾玉鹤言毕,又一掌将其击昏。
此刻,马鸿喜领着心腹闯了进来,三人合力将两口木箱拖出。顾玉鹤满脸杀气转身返回,马鸿喜却一把拽住他连声哀求说:“顾兄——看在我面子上——饶他一死!”说完,他眼里闪烁泪花。
“不杀他,必留后患!”
“可他毕竟是我生父!”马鸿喜眼中泪水奔涌而出。
顾玉鹤迟疑片刻一跺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奋力拽开马鸿喜的手,他弯腰抄起一个木箱朝密道口奔去,马鸿喜和心腹带着另一木箱紧随,三人顺着来时的密道一路飞身离去。
入夜,空中一弯月牙,轻风阵阵。
前院,一间厢房内,马鸿喜独自借酒浇愁,伤感自身命运太离奇。少顷,马鸿喜猛地起身出门一路直奔“鬼屋”,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郑四义让他放弃复仇!然而,马鸿喜几经查找无果,郑四义如同人间蒸发。
与此同时,郊外一辆疾驰的马车内,顾玉鹤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望着身旁的马春芳心生感激。方才,暗地安排好一切的马春芳来接顾玉鹤,随即俩人从一条暗道出了马宅后门,门外一辆带棚马车悄然等候多时,车夫是家丁赵三。马春芳和顾玉鹤灵巧钻进马车,赵三奋力扬鞭,马车如离弦之箭朝城门口疾驰而去。
郊外,夜风吹拂,月明星稀,无尽旷野沉浸在一派暮色之中。车内,顾玉鹤心中振奋的很快消失,转而又忧郁起来。车身一颠一颠的,马春芳身子随车晃动,她一把抓住顾玉鹤手臂端详着他。他脸庞消瘦很多,刀刻般下颚露出一层胡茬,目光盯着前方紧抿干裂的嘴唇。
“玉鹤,想月亮了吧?”马春芳轻声问,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像撩拨心上人愁苦的心扉。
顾玉鹤没答,伸手撩开左侧的车帘,旷野半明半暗,月光洒下的地方一闪而过,成片的野草仿佛随车奔跑,他不禁抬眼望向天空,星星在浸透忧郁的上空眨着泪眼,漆黑的天穹像无边无际的凹陷深坑,夜雾似烟般朦胧飘忽不定……顾玉鹤扭过脸点点头,马春芳安慰他说:“有我二哥,月亮没事儿,他会全力保护她!”
“他?呜——”顾玉鹤心头掠过疼痛。
“咱们带了藏书和‘越王剑’,月亮跟来确实危险……”
“春芳——谢谢你!”顾玉鹤轻声说。
闻听他称呼自己“春芳”,她心头涌起一股感动,抓着他右臂的手攥得更紧了。俩人谁也没在说话,耳畔唯有车夫一阵阵吆喝声,清脆地鞭响,激昂马蹄声,顾玉鹤和马春芳任凭马车剧烈晃动着,一路驰骋朝前方奔去。
马车终点是低矮山岗下的杨家村,这里虽称村庄但所有住户不过15户,但村北边不远处就是通往省城的大道。村里,十几户人家的房子并没集中,星罗棋布散居在几条横亘全村的小道旁,村口外不远处孤零零伫立一座小院,那里就是马春芳心中的目的地。
年过六旬的老杨头满脸刀疤,模样吓人,但身板笔直走起路来不摇不晃。他曾是马鸿喜的心腹,因犯错被马鸿宝割下舌头又毁了容,马鸿喜苦苦向大哥恳求,马鸿宝这才作罢。之后,变成哑巴的老杨头在此安家,二少爷念及旧情自掏腰包给他修缮房屋。自此,老杨头孤苦伶仃一人,靠进山打猎为生。有时,马家外运货物到省城,马鸿喜托付侯钱给老杨头带些钱,老杨头感恩戴德。
子夜,马车来至老杨头家门口,马春芳叫开门,老杨头帮赵三将车上木箱搬到院中。前院不大,两侧各摆着一口盛水的黑瓷大缸,一条又瘦又蔫的老黄狗趴在门口,它半闭着眼睛望着进进出出的这行人,毫无半点气力犬吠一声。前后院只有三间低矮房屋一字排开,顾玉鹤、马春芳分住东西两间房,中间是老杨头住处。
一阵忙碌后,马春芳和顾玉鹤送别赵三。
门口,赵三走到马车前,顾玉鹤对他低声说:“你转告骡马巷韩郎中,就说我在这里。”
赵三点头伸手解了两匹驾辕的马,马春芳牵着两匹马进了院内。赵三将车套固定在仅剩的马屁身上,重又整理好马车,跃上马车摇晃鞭子,马车疾驰而去,片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晨曦,山岗吹来清新的微风,但碰到村里一座座房屋,就碎成零乱的一股股细流。
顾玉鹤昨夜未眠,今早起床后打开俩口木箱,仔细查看养父遗留的藏书。这时,马春芳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粥和几块咸菜,轻声细语招呼顾玉鹤吃早饭,可他蹲着翻阅书籍全神贯注。马春芳将托盘放在桌上,蹲下身轻轻拿起一本书翻看。
“玉鹤,我从小精读诗书,愿意帮你破解隐秘,之后咱们远走高飞。”马春芳眼中闪烁点点光芒。
“春芳,你是阔小姐,何必跟我吃苦?”顾玉鹤低头翻书。
“从我见到你那一刻就喜欢上你,难道你现在还装糊涂!”
“哦——”顾玉鹤终于扭过脸。
她还像从前那样婀娜,紫色锦袄裹住她曲线凸凹的身姿,柔软胸部在短袄里高鼓着,淡青色马裤紧裹在丰腴的胯部。
“你家和我家有世仇,难道你不怕?”
马春芳眼神火辣辣的,“不怕——我用心化解这一切!”
“心?”顾玉鹤一扬左眉。
“对。用心去爱。用爱融化怒火!”
“当初,你对我说你娘喜欢玉瓶……我雕出一枚鸳鸯玉瓶的赝品去救月亮……玉瓶碎了,你手捧碎片泪流满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顾玉鹤有意岔开话题。
谁料,马春芳顿时涌出泪水,手捏着的一本书竟掉落地上,“玉瓶——玉瓶——”她竟哽咽了,泪水夺眶而出,“我娘本姓曹,曾是父亲原配的贴身丫鬟,后来父亲娶大太太之时,我娘随她一起来至马家,又成了大太太的陪房丫鬟。可父亲贪恋我娘美色,他想法设法霸占了我娘……大太太原先视我娘为心腹,但父亲执意娶我娘成为姨太太后,大太太处处排挤我娘……一次,父亲拿回一个精美玉瓶,我娘见了很喜欢,但父亲却说此玉瓶价值不菲并不让她摸一下。之后,我娘偷拿玉瓶把玩,谁想竟被父亲察觉,她惊慌之际将这枚玉瓶失手摔碎,父亲出手将我娘打伤,大太太趁机向我娘发难……最终,我娘吞金自尽,临去世之前,她拉着我的手称:她一直想拥有一件玉瓶,没想到竟为玉瓶丢了性命!”
“后来呢?”顾玉鹤轻声问。
“从此以后,但凡见到各种玉瓶,我就不禁想起我娘……玉鹤,你能雕出如此精美玉瓶,必定心如清泉,心如玉般透彻,我不会看走眼,铁了心永远陪伴你!”马春芳早已泪眼婆娑。
“恨你父亲吧?”
“父亲已死,我不恨他,一直痛恨马宅那些毒辣娘们争风吃醋,是她们合伙害了我娘。”
惹了她如此伤心,顾玉鹤心头酸楚,不禁朝窗外看去,“老伯呢?”
“杨大伯每天打猎,一早进山去了……”
马春芳边说边靠近顾玉鹤,灵动眸子里闪烁激情,缓缓蹲下身子轻轻依偎在顾玉鹤的肩头,柔声细语问:“愿意接受我吗?”
顾玉鹤没躲,“愿意——可我心里再容不下别的女人!”
“你这是什么话?怪里怪气的?”马春芳瞪了他一眼。
“要是没有那些往事,我一定全身心接纳你。”
马春芳低下头,“月亮爱上我二哥,翡翠姐命真苦,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顾玉鹤心头一震放下手中的书,轻轻扶着马春芳慢慢站起,他松开手望着她,嘴唇不自主抽搐着。
“我二哥和月亮已——他们彼此的心都装着对方……”马春芳依旧柔情似水。
顾玉鹤的心此刻在淌血,眼中霎时盈满泪水,马春芳用手给他抹去眼泪,伸出柔软臂弯轻轻环抱着他,顾玉鹤感慨万千仰头长叹,不由得将她揽在怀中。
夜,星光昏黄,月色惨白。
顾玉鹤和马春芳忙碌一天毫无结果,“藏宝图”依然难觅踪迹。
第二天傍晚,韩一贴骑马赶到杨家村,他给顾玉鹤带来了一个布包,正是当初顾玉鹤托付给他保管的东西,接了布包的顾玉鹤打开一看,3把“越王剑”和一个木匣赫然入目。顾玉鹤又从腰间取出两把“越王剑”,5把“越王剑”终于完璧归赵,它们历经沧桑聚集一处浸满多少血泪。此时此刻,顾玉鹤手捧5把神奇雕刀泪流满面,心中一阵阵感慨。
韩一贴轻轻翕动嘴唇安慰他一番,顾玉鹤感激地望着故友,俩人又低声聊了一会儿,韩一贴告辞秘密返回。当夜,顾玉鹤全力以赴破解“藏宝图”。
晌午,一抹灿阳,轻风徐徐,一群飞鸟缓缓闪动着翅膀,懒洋洋地从杨家村上空飞过。村外,白垩山峰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山野中一片片野草被露水洗过,和着山风卷起阵阵草浪。
顾玉鹤在房里聚精会神,一本本翻阅这堆藏书。马春芳陪着他,拿着一本书细细翻看。这时,顾玉鹤惊奇发现马家所霸占的书中,几乎多半书中的每一页均有毛笔圈点的几十个字,可这些字内容并不连贯,甚至毫无规律可言。看到此,顾玉鹤心烦意乱,马春芳突然问他:你父亲生前经常念叨什么?
“念叨?”顾玉鹤很是迷惑的陷入沉思。
“也许,他老人家生前时常唠叨的话里,可能藏着什么秘密!”
这句话倒提醒了顾玉鹤,他又想了想说:“父亲教我做人道理……他常常说,美玉出东方,义气高过云天——”说到此,他猛然心里一紧。顾玉鹤想起养父生前经常咏颂“玉出东方,义薄云天”8个字,还教给自己这8个字的深刻内涵。
玉出东方,义薄云天!顾玉鹤又在心中默念数遍。紧接着,再细细对照这些曾被圈点的字,竟看到这些字中涵盖了那8个字。难道真是巧合而已?顾玉鹤心头一震,慌忙继续品读。
一会儿,顾玉鹤确认郑家霸占藏书中,每一本每一页也有圈点,可那些字中竟没有“玉出东方,义薄云天”这8个字。看来,郑家夺来的书籍中不太可能有图,这样以来,马家霸占藏书中可能藏有隐秘。
想到此,顾玉鹤挺了挺酸困的腰身,继续破解藏书秘密,他默默思忖那首王家祖传诗作:第一句——君子如玉晶莹心;第二句——忠义竭尽得奇谱;第三句——越王盖世出锟铻;第四句——薄情自矮愧英武;第五句——子冈东叩甘为碎;第六句——亢龙入云终无悔;第七句——小溪归海八方惠;第八句——普天苍生梦太平。顾玉鹤默默念着念着,他竟猛然惊异悟出:这本是一首七言藏头诗,“玉出东方”这4个字,分别藏于这首诗的“第1、3、5、7句”内,而“义薄云天”藏于“第2、4、6、8句”中。
这绝对是有人精心编排!顾玉鹤心里惊呼一声,此刻他心房一阵狂跳,扭脸看了身旁的马春芳一眼说,春芳——我想喝点水!马春芳闻声起身说,我去给你烧些水,沏些茶来,看你熬得两眼发黑!他赶忙点点头,马春芳出去还顺手关了房门。
望着她出去,顾玉鹤慌忙起身趴在门后查看,见院内静悄悄的,这才放心插上门闩,继续蹲在木箱旁破解,他按此思路查下去又惊奇地发现:一本名曰《天工开物》的书内第4页唯有三个字被浓墨圈点,其中一个字恰巧就是“玉”字,其他部分书中的每一页上均有7、8个字都被圈点。
他查找下去接连发现,还有7本不同的书中都是第4页唯有三个字被圈,届此,顾玉鹤初步锁定了这8本藏书,又将8本书中圈点的字连在一起,竟是“玉出东方,义薄云天”这句话。顾玉鹤的心一下子悬在嗓子眼,他冥冥中感到距离“藏宝图”越来越近,不禁呼吸急促起来,瞪大的双目炯炯放光。
这么看,“藏宝图”应在这8本藏书中!顾玉鹤心里狂喊一声。
可此8本书均是破旧不堪的藏书,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异样啊?一阵兴奋过后,顾玉鹤又陷入沉思,干脆抱起这8本书来到桌边,放下这摞子藏书,他坐在桌边拿起那本《天工开物》细细端详着,忽然他察觉该书左侧的装封线绳有问题(线装书籍),明显是用新线替换了原先的旧线绳,而且这牢牢捆住整本纸张的线绳,竟比此前翻阅的其他书——略微要粗一点。
顾玉鹤放下手中这本书,再拿起剩余7本对照,结果发现8本藏书的线绳新旧、粗细程度全都一致,而它们却与其他众多藏书的封装线绳明显不一致。
看来这8本书中绝对有名堂,顾玉鹤心一横,转身取来一把剪刀,将那本《天工开物》的装封线绳小心翼翼地拆下。霎时间,一摞散开的黄色纸张码在案头,他抽开那一页圈有“玉”字的第4页纸细看,震惊发现最左侧纸边竟有一行极小的正楷字——鹰嘴岭东虎头岭。
又是仔仔细细辨认了一番,顾玉鹤确认这行楷字就是养父笔迹,但此前这行蝇头小楷被线绳封死在此书的背脊之内,因此不能被人察觉,而他正是一路顺藤摸瓜终于找到隐秘。这一刻,顾玉鹤喜极而泣,悬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心又转瞬放下,他接连按此法一口气拆开那7本书的装封线绳,均在每一本书的第4页最左侧发现一行小字,至此他惊异发现了8句小字,又将这8行小字默念数遍后,彻底觉察8行字迹意思连贯、内容前后对仗,它们是:鹰嘴岭东虎头岭,半山腰间两颗松,磨盘岩后搬乱石,古墓棺下藏石板,宝箱得以见天日,谨防落入小人手,墓中鬼怪夺魂魄,一盏玉杯了乾坤。
顾玉鹤终于明白“藏宝图”不是图,它是一首藏宝诗,诗中清晰点明藏宝的具体地点。顷刻之间,顾玉鹤扑通一声跪在桌边,泪水奔涌,喃喃自语:父亲——我不负祖上重托!终于找到您老人家留下的宝贝!
这时,马春芳在门外敲门,“玉鹤——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