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质疑,三年的国学教育中有多少人私下里,公开的表达,通过别人转达,说自己是沽名钓誉,假借传统文化之名敛财,她气愤过,争论过,到后来,渐渐的平淡,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要以时间,和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路是没错的。经过了一番风雨,她以为自己可以淡定的面对这一切。可金子歌的事件和白灵的一番话,又让她陷入深深的思索,如果她选择的道路没有错,那么错误到底在哪里?
于是她想捋一捋,传统文化美德没有错,传播传统文化没有错,国学教育从孩子抓起没有错,自己没有错,金子歌没有错,白灵没有错,那么错的是那帮还懵懂的孩子?
反过来,孩子有错,是不是老师的教育方法有问题?家长的教育方法有问题?学习环境出了问题?是不是她这个国学启蒙老师确实出了问题?
苏毓反复的提出问题,并回答自己的问题,似乎抓住了些什么,近在眼前,又不是很清晰,她需要答案,她需要为自己的坚持找到正确的解答,因为国学教育经过一段长期的薄弱时期,没有太多的经验可以参考,她需要自己在学习和生活中寻找答案,既然她把国学教育作为自己的事业,她就要担起这个责任。于是她决定去找子歌谈谈,她想了解孩子们是怎么想的,至少她想到了一点,孔圣人为什么对每个弟子可以做出很精确的评价和基本合理准确的预测,因为圣人很了解他的学生。
于是,苏毓选择了周日去家访金子歌,不过,她扑空了,子歌被干爹刘刚领去游乐场了,自从白灵认了子歌做干儿子,老刘到金思家,反倒比白灵跑的更勤,一方面他特别喜欢这孩子的懂事,乖巧,礼貌和通常异于大部分孩子的安静,另一方面他发现当他和白灵在家谈论起子歌,白灵对他批判责怪的语气变得不再是那么凶悍,而是一种娇嗔,白灵的那种得意写在脸上,老刘的日子变得好过起来,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所以他把大部分的空闲时间花在子歌身上。金思刚开始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他也架不住白灵的那一付像护崽老母鸡一样的不容拒绝,不顾一切的架势,再加上子歌在母亲出走之后,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忧郁,也变得越来越少,变得笑容多起来,眼神仿佛也变得更加灵动,金思觉得子歌多了一些开心,自己心里也略显安慰。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嘱咐子歌一定听干爹和干娘的话,不要提过分的要求。
金思请苏毓进屋,没有什么客人,金思给苏毓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在屋子里仅有的两张椅子上两人坐下。
“子歌爸爸,我是为上次的事来和子歌说声抱歉的,是我没把孩子们带好。”苏毓诚恳的说。
“苏老师,您别这么说,我对您还是了解的,所以才把子歌托付给您,都是小孩子打打闹闹难免的,而且这里也有我在家庭教育上的问题,您千万不要挂怀。”
“不,子歌爸爸,你不要为我开脱,子歌的干妈说的没错,是我的教育方法出了问题,孩子们的思想教育,我的确流于表面了。”苏毓没有赞同金思的善意开脱。她接着说道:“子歌爸爸,看得出子歌在家里就已经开始接触传统文化教育了,他对学习和生活的自律,是同龄孩子很少见的,我想了解一下您在家是怎样教育孩子的,也给我在以后的工作提供些帮助。”
金思放下手中的水杯,纠结了片刻,然后认真的看着苏毓说;“苏老师,子歌的事情其实我是有责任的,子歌小时候身体不好,您看到了维持这个家我很艰难,我的妻子还要更多的照顾我的母亲,所以带子歌的时间很少;于是,在子歌刚能识字不久,我就经常丢给他一本书让他自己去看,从连环画,到童话,再到一些名著,我是中文系毕业的,家里的书大部分是关于文史类的,诗词歌赋,章回体小说,这孩子聪明,又懂事,不认识的字就自己去查字典,不懂的就来问我,我有时候没时间理他,就告诉他是哪本书上的,让他自己去找,就这样他渐渐的对古文,和传统文化有了兴趣,像三字经里的故事,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在他的意识里这就是他的行为标准。但是在生活上,我却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所以他有的时候宁愿和书本打交道,和奶奶呆在一起,也不愿意和我交流,他虽然对我很恭敬,可是父子俩的交流自从我和他母亲离婚之后,是少之又少,所以这次的事件,也让我反思了很多。”
“子歌爸爸,真不好意思,又让您回忆起不开心的往事,但我觉得这不是您的错,我今天来的目的原来是想了解一下子歌的想法,现在觉得和您谈谈似乎更合适些。”苏毓好像抓住了些脉络,她想顺着这条脉络继续走下去。
“关于国学教育,关于传统文化的传播,子歌爸爸您是怎么看的?”苏毓问道。
“苏老师,按说教育我是没什么心得,也没资格说什么,如果是几天前您问我,我真的不敢说什么,即便是说了些什么,也是妄言之罪;可是经过这几天的反思,我是有一点体会,也不知道对不对,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吧。我记得上大学时,一位老师这样说过,为什么在当今社会儒家的思想会被大多数人们误解,为什么传统文化传播会这样艰难,为什么我们中文系的学生大多会沦落到套用公文填字改词机械文员?当时大家谈了很多,历史原因,人文原因等等,老师说,你们说的一点都不着边际,因为你们没有学好,没有学对,没有真正的理解传统文化。你们就是在毕业的时候统统拿高分,也只会是愚忠、愚孝、一群愚人。”金思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看了看苏毓也在边听边思索,才又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