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洞穴。
这里正是之前欧泊尔放越野车的地方,洞**隐隐约约传来一点飘忽的光亮和噼噼啪啪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烧火。
寒声站在门口看了看,踏着一种奇怪的步伐,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一些地方。然后他仰头看了看自己上方,咬着嘴唇想了想,最终还是耸了耸肩喊道:“喂!是我,我倒是能过去,不过毁了你这个机关也不划算。我也不能把枪扔在外面吧,让我进去!”
过了一会儿,洞**发出一个青年略显稚嫩却并不失沉稳的声音:“进来吧。”
寒声走进洞穴,看着那人手中黑乎乎的一块东西感叹道:“真不愧是战术天才,你从哪儿搞到的磁石?”青年艰难地攀上洞壁,将磁石又放了回去,气喘吁吁地道:“我就靠着这点伎俩活命,再告诉了你我就彻底活不下去了。”
寒声一笑:“算了吧,十七岁就这么天才,还这么谦虚,你可绝非池中物啊。你用磁石当引子,一定范围之内接近洞口磁石触发机关,落石木叉砂石什么的一倾而下自然不用说,你居然还用了固体酒精。别忘了你这是个洞穴,你就不怕你自己出不去?”
青年一边引着他往洞穴里面走,一边轻描淡写地道:“这洞穴下面有个地道直通河边,所以我才敢布这样的机关。再说,我可不是十七岁,只是这具身体十七岁罢了。”
火光映照之下,青年回过了头,正是盛甫。
“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分明就像七岁。”寒声一边打趣他,一边在火堆旁坐下。盛甫不甚在意他的话,拿出小刀细细地切着罐头里的肉,将肉插在刀上给寒声递过去:“尝尝,我从你杀的那些人身上找的。”“啧啧,就说你像七岁,那么多能用得上的身份证明物品不想着拿,倒是从不亏待自己的嘴!”寒声一边调侃着他,一边直接张嘴叼了过去。
盛甫给了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一个白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边撩起眼皮盯了他一眼:“你怎么过来了?情况有变?”寒声神情略显凝重,点了点头:“久逢那边有桃鸦在暂且不碍,但他也对我起了疑心,这些都不论。夕河那边我搞不定。”盛甫怀疑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以确定他是否在开玩笑:“怎么讲?”
寒声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着的火苗,蹙着眉道:“我说不清,她只凭一个电话就找到了我这是我没想到的,我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来找我!”
“对啊,她为什么要去找你?她想干什么?”盛甫嘴里叼着半块肉瞪大了眼睛。
寒声缓慢地摇头:“她什么也不为,只是为了救我。”
“你这么说,你信吗?”盛甫又去切***不经心地应了一句,“这年头不要说是素不相识的两人,哪怕是至亲挚友,能只为了你而救你的也没有了吧。”
“我的至亲都死光了,挚友嘛,你勉强算一个吧。不过你这挚友,我死了能给我挖个坑都难。”寒声继续揶揄他。
“什么话!”盛甫用舌头在嘴里打了个响,不满地反驳,“给你挖坑倒是不难,我就怕等你死了就被世人挫骨扬灰,我想给你烧纸都没处可烧!好了,说点正事,什么事情值得你过来一趟?”
寒声道:“我仔细想了想,计划必须有所改变。夕河不能死,我不许她死。”
“什么!”看表情盛甫都要哭了,“我们用了两年来谋划这件事,你现在说改就改?就为了个救了你的小丫头?寒声啊寒声,你告诉告诉我,就你这身体,没有她救你还能死了不成?”盛甫越说越激动,最后索性直起身子戳着寒声的胸口质问。
寒声立刻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她不救我我不会死,别说是这点烧伤,只要不是一颗子弹直接打进我脑干里我都不会死。但是我就是要夕河活着!我们人都在这里,她要是不活着那就干脆一起死!”
“你!我看你像七岁!”盛甫气得语无伦次,一屁股又坐回了原地。纵然是如此说,他也皱着眉在想办法,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盛甫又摇头道:“不行,想让元素能量强大到冲破这个空间,在矩阵中的人就得死。你想想看,你只是瞬移了一段空间就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何况是别的呢!除非你能再找到一个木元素的人,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寒声仰起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如果破开一个洞让海水灌进来呢?”
盛甫和他相交已久,寒声这天马行空的思维他也习惯了,因此眼睛一亮:“这倒也并非不可行,只是海水灌进来的速度太快,一个把握不好我们都得人或为鱼虾。”
“如果要强行撕开一个缺口的话,原有的通道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地方了。”寒声接道,“久逢的人你查的怎么样了?”
“我查到了,就是渠梁。他是久逢的人,但是究竟是久逢的人还是康授意的我暂时还不知道。”盛甫道,“他也是能掌控元素能量的人,而且不止一种。”
寒声的眉毛跳了一下:“明柯呢?”
盛甫皱起了眉头:“我很难说。明柯是久逢的弟弟,久逢既然能让他亲弟弟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很难不存别的心思。但要说是想让明柯得到最后的胜利从而谋一条出路也并非不可。”盛甫说到这里便看向寒声。寒声也就自然而然地接过话来:“久逢不会如此短略,他连当局的脏活儿都不让明柯接,更不会让他凭此事谋出路。但要说明柯真的和渠梁目的相同我却也不信,我觉得他和他哥哥是脱节的。这样吧,明柯暂时不用你管了,我会解决。厉漠和渠梁交给你了,天一亮老老实实地把他们带来给我,罐头要多少有多少。”寒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欲走。
“切,”盛甫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我没问题,就怕你搞不定。”
寒声没回答他,只挥了挥手就走了出去。
盛甫又扔进嘴里一块肉,这才想到他的机关还没被破解。急忙追了出去,等到了洞口,早已经空无一人了。那块磁石好好地摆在原地,夜空下的大地一如往常,没有一丝机关被触发。
盛甫撇了撇嘴,骂了一句,也转身回去了。
“小河!”
“啊!”正在河边洗纱布的夕河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吓得她尖叫一声直跳了起来。手中沾水的纱布顺势一把抽了过去。
寒声本来只是想吓她一下,没想到小妮子戒心还挺强,他一把抓住那纱布,却还是免不了溅上了一头一脸的水。两人抓着纱布两头,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寒声笑出了声:“甭说,反应倒是变快了不少。”他说着手上一用力把夕河拖了过来:“不会游泳就别在河边待着。”
夕河松开了那纱布,对于自己弄了他一身的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便乖乖地随着他走,问道:“你去哪儿了?”
寒声看出她有点想和自己聊聊的意思,便也没往地穴走而是沿着河边懒散地散步,闲闲地应道:“去找其他的选手了。”这就是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了。夕河想着,看他衣冠整齐,气息平稳,便道:“看起来很顺利,至少没有动手吧?”
“看出来了还问我。”寒声侧过脸来眯着眼看她,“有事儿想问我?嗯?”
夕河和明柯谈了一番之后看见他就有点心虚,他此刻凑得这么近更让她心虚了。她急忙低下头,搪塞道:“我是……是想问你的伤怎么能好得这么快?”
她本就矮小,再一低头寒声就只能看见她头顶的发丝。她毕竟年幼,少于经验,即使勉强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寒声,即使他心里不想知道,这种信息也透过他的每一种感官传递到他的大脑中来:她不信任他。一股浓重的惆怅和压抑袭击了他,寒声突然深恨自己这样的洞察力,他宁可看不穿这一点。
夕河等着他的回答,却发现良久没有回音,不由得纳闷儿地抬头看去,却发现他正低头盯着自己发愣:“声,你想什么呢?”
寒声不动声色地微笑着收回了目光:“我在想怎么和你解释。其实我的身体是经过特殊训练和改造的,我骨骼的密度超过常人数十倍,哪怕是子弹,只要不是近距离直接面对,都未必能打断我的骨头。至于愈合能力,我的愈合和细胞再生速度要超过旁人百倍。所以哪怕一枪打穿了我的心脏,从生到死还有十秒钟的时间我都能活下来。”
寒声突然跨前一步拦在夕河面前,低着头盯着她的双眼道:“你知道怎样才能杀了我吗?”
夕河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偏偏又被他的眼神慑得不敢动弹。那双眼睛里面赌徒般孤注一掷的疯狂又出现了,让夕河感到害怕。她摇着头:“我、我不想——”
夕河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寒声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寒声不错眼珠地盯着她,那眼神亮得越来越可怕。他抓住她的手,将她中食二指并拢,抵在自己的鼻梁上:“一枪打中这里,子弹会直接穿过脑干,我立刻就会死。”
夕河的手被他火热的掌心攥住,指尖却点在他冰凉的鼻梁上。她不由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寒声却攥得更紧,另一手箍住她的腰,粗暴地一把将她拦腰拖了过来。夕河和他离得那样近,近得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幅度,夕河没有回寰的余地,两人之间过小的距离让她连眼珠都转不开。水珠沿着寒声额前的头发滴落下来,打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夕河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一波一波地拍打在寒声的下颌,而寒声全然不顾,只是紧紧地盯着她。
夕河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完全被眼前这双眼给吸了进去,那双一向清澈坚定却又晦暗不明的眼睛里头一次这样赤裸裸地给她展现出如此丰富的情感:坚定、迷茫、恐惧、犹豫、执拗、渴望、希冀,这一切的一切夕河都看见了,可是她看不懂。她能感受得到寒声的急切,她甚至可以听得到寒声在对自己喊:“你应该懂啊!你为什么不懂!”而她自己也像是被传染了一般地急切了起来,她在心里问寒声:“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你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可她说不出来,这种急切像一团火一样堵在她心口,烧得她发慌。
就在夕河几乎就要窒息了的时候,寒声突然放开了她,自己猛地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去。他闭了闭眼睛,胸口却仍然无法抑制地剧烈起伏着,用一种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沙哑的声音低声道:“算了,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