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河的心脏的胸腔中猛烈地跳动,血液在她的血管里激荡奔流,血管和筋络在她的皮肤下面隐隐浮动,她不知道自己的血已经浸透了绑在胳膊上的笔记本,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夕河脸色煞白。她闭了闭眼睛,突然脚下生风,疾奔起来!她的四周狂风呼啸,吹得她的发丝在脑后四散飞舞,但她却像一点阻力都没有一般飞快地奔向那冲天的水幕。
与此同时,地面摇晃得更加剧烈了。从夕河狂奔而去的道路两侧,一棵棵参天大树刺破土壤拔地而起。夕河离那堵土墙越近,她就越清晰地看见一个人的身影:寒声。
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夕河两侧的树木生长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密,越来越高,可同时地面也抖动得越来越剧烈,呼啸着的狂风也减弱了很多。
寒声不行了。
十米。
五米。
三米。
那堵土墙终于轰然倒塌,奔腾的激流再也没有了阻挡,裹挟着沙石泥土兜头冲下!
最后一步!
夕河猛地跨前一步将软倒在地的寒声抱在怀里,同时一把扯下那沾满了她血的记事本狠狠往地上一按,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
就在那裹挟着泥土砂石的洪流降临在他们头上的最后一秒,洪流中的泥土刹那间又凝聚成了坚实的土墙,同时冲天的树木如同锐刺一般刺破土壤支撑着土墙,坚不可摧地顶住了席卷而下的水流!这一场来势汹涌的危机洪流,最终也只化作一点点无害的雨滴,打在两人身上。
夕河绷到了极点的神经直到这一刻才敢略有放松。过多的失血让她头晕目眩,她索性坐在地上,焦急地摇晃着怀中的寒声:“声!声!”寒声紧紧地皱着眉,闭着眼睛,他的手指用力地攥着夕河的胳膊,指尖都发白了,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似乎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他这个样子夕河从未见过,也让她感到害怕,她只能用力地搂紧他,用自己的身体给他一个支点。
索性这种让夕河害怕的状态最多只持续了十秒钟,寒声就睁开了眼睛直起身,抓起她的胳膊去看那伤口:“怎么回事?你自己开枪打的?”
夕河微微“嘶”了一声,想把胳膊抽出来却没有得逞。反而又被寒声看见了她的满口血渍,眼神就是一凛:“腿上的绳子是你咬开的?”没等她回答,他就一把掐过她的下巴看她的脸,半张脸上都是剐蹭的细小伤痕,寒声这次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借此机会,夕河终于挣开了他的手,果断地道:“别说这些了,明柯呢?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扔在那儿!”
“你问这么多让我怎么回答。”寒声苦笑,摸着她脸上那些伤怜惜地道,“我如今才算真正懂了你了,与其让你满身是伤地找到我,我还不如就选择带你一起走。”
夕河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早就该这么想!”
话音刚落,寒声就立刻一把按低她的身子,自己迅速地挡在她身前,同时右手挥出,指缝间飞出一道银光。他的速度快得只在眨眼之间,夕河根本没看清发生、经过,只看见了一个结果:那就是来人手上的枪被打掉了。
但是令夕河感到诧异的正是这一点,依他对寒声的了解,确定了来人是敌非友,他大多数时间都会选择要了他命而不是只缴枪这么简单。但是随即她就明白为什么了:来人虽然被打掉了手中的枪,但他另一只手上的三棱刮刀正逼在明柯脖子上。
渠梁,终于对他昔日的好兄弟动手了。
夕河猛地站起身,这一下让她更加头晕目眩,不由拉住寒声的胳膊才站稳了,焦急地打量着被挟持的明柯。此时的明柯更加苍白,他和渠梁全身都淋得湿透,暂时也看不出究竟是哪里受伤了,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一定又失血了。明柯说是被渠梁挟持,但其实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担在渠梁身上,他的眼睛半闭着,气若游丝,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
从寒声的表情上看不出他是否已经料到此事,他一手扶住站立不稳的夕河,喝道:“你要干什么!”渠梁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看起来格外狰狞:“你说我要什么!我当然要她!就是这个女人毁了我一辈子!让我和我最好的兄弟刀兵相见!把夕河交给我!”
寒声的嗓音沉了下来,他抬起一手指着渠梁:“渠梁,你为久逢做事,我可以放你一命,但是你若再敢动夕河一下,我必杀你!”
“哈哈哈哈!”渠梁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寒声!进了这个赛场我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和一个决心必死的人争,你争得过吗!”
“好。”寒声的唇角掀起一丝讽刺的笑,眼神里闪出金光,“我便让你看看。”
“声!”夕河急忙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让我去!”寒声张口欲言,夕河就更紧地贴到他面前,焦急地坚定地盯着他的双眼:“你忘了你刚刚说过什么吗!别再把我扔在你身后!”寒声的腮边咬起一道细棱,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小心!”
夕河点点头,她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按在土中那个笔记本,上面的鲜血正被土壤逐渐吸收,夕河知道,待到上面的血被吸收干净了,就是那堵土墙坍塌之时。于是她松开寒声,迈着尽量平稳的步伐往前走了几步:“渠梁!我过去,你放了明柯!”
渠梁手上原有的枪被寒声打掉了,他另一只手又控制着明柯,他想再拿枪寒声定然会盯紧了他,他要想杀了夕河就必须放开明柯,显然渠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犹豫了。
夕河又往前迈了一步,抬起没受伤的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胳膊的伤口上,顿时伤口绽裂,血又汩汩地流了下来。夕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将自己的伤口亮给他看:“渠梁!你看见了吗?你再不动手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失血过多而死,我就算是死也不是你杀的!你堂堂七尺男儿连报仇都做不到,你有什么资格和明柯称兄道弟!”
在寒声眼里,此时的夕河似乎也疯了,夕河也觉得自己疯了,但她心里却冷静得很,只要刺激得渠梁放开明柯,哪怕只是一丝可能得机会,她相信寒声都能抓得住!
果然,此时的渠梁果然中计,带着明柯往前走了几步,夕河却没有动,此时两人相隔不过五步。不知道明柯是昏是醒,总之他没有一点反应,昏昏沉沉地靠在渠梁身上。正当夕河就要上前时,渠梁突然道:“别动!寒声,你给我跪下!”
“什么!?”夕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渠梁,“你疯了吧你!”渠梁不为所动:“你以为只有你是聪明人吗?想趁着我放开明柯的时候将我制服,休想!你给我跪下!”
“声——你——”
“好。”夕河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寒声一个简单的好字给打断了。他面不改色毫不迟疑,双膝一弯跪倒在地,顺便双手下垂,身体伏低,比渠梁要求的还要标准千倍百倍。
夕河心里猛地升起一股恨意,这是之前她面对渠梁时前所未有的。她怒视着渠梁冷声道:“你要防他有的是方法,同样都是上过战场的,你何必这么折辱他!”
“别他妈废话!我就是要你们像奴隶一样跪在我面前,你敢不听吗?啊?”渠梁的眼睛几乎要瞪出了眼眶,冲着夕河吼道,手中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在明柯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血痕。
“好好好!你别动他!”夕河明白不能再刺激他了,便道,“我这就过去,你快把明柯放了!”她说着往前又迈了一步,渠梁也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相隔不到两米,夕河为了消除他的戒心,将双手高高举起:“你快松开明柯!”
渠梁泛起一丝狞笑:“如你所愿!”他一手将明柯推出,明柯已经昏迷,身体软绵绵地就往地上栽倒。夕河下意识地双手去接他的身体,但是却猛然看见从明柯肋下递出明晃晃的一把尖刀正朝着自己刺来!
夕河百防千防万没想到渠梁居然如此打算,借自己和明柯的身体当成挡箭牌,纵使寒声想对他动手,这一切也都只能发生在夕河身死之后了!此刻夕河虽然看到了刀子直刺过来,却已经无力再做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沾着明柯血的三棱刮刀即将捅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在此时,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呼啸声,与此同时他们四周的空气仿佛同一时间被抽走了一般让人顿感窒息。奇迹般的事情再一次出现在了夕河面前,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把刀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即将刺进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她的眼前蓦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一刀就结结实实地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毫无疑问,是寒声。
寒声挺身迎上了那一刀之后一秒都没有停,将已经昏迷过去的明柯从他和渠梁之间拂开,对夕河喊了一声:“带他离开!”渠梁见一击没有得手,大吼一声,将整把三棱刮刀全部刺进寒声的身体里。但是刀尖却并没有透体而出,寒声一把掐住渠梁的脉门将他的手甩了出去。紧接着手上又是一道银光飞出,但是这一次,渠梁只是微微一偏头,那枚飞刀就不可思议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刺夕河。却被一阵狂风吹偏,扎进夕河脚边的地上。
夕河刹那间就明白了,渠梁能够操纵金属元素,第一次的得手只是因为他没有防备,同样的把戏第二次就失效了。而这也说明所有的武器,只要是金属质地都不能对他使用!夕河皱紧了眉头,刚刚那一阵风远没有之前她跑过来时强烈,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寒声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寒声便渐渐落于下风了。渠梁虽然对他不能触碰到的金属物品掌控力有限,但这也足够让寒声棘手了。夕河看了看滔天的水势,再看了看下面支撑着的用自己和寒声的力量凝成的墙,狠狠地一咬牙:既然不能两全其美,那不如就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