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一直与高力士谈论着安禄山,直至太真宫,都笑不拢嘴,赞不绝口。
高力士道,这个安禄山确实不同,他人见陛下都是正襟庄重,不似他这般草莽。李隆基叹道,如今一瞧正襟庄重倒是呆板,草莽之态却显得难得,真是应了右相之言,
杨玉环向李隆基走来,只道,陛下何事这般高兴。李隆基对杨玉环便提起这位藩将,杨玉环一时也记不得名字,也就没有上心。
两日后,李隆基仍喋喋不休对杨玉环讲着安禄山的趣事,杨玉环这才记住安禄山这个名字,起初她认为这安禄山有趣,可时间听得多了,倒是有些心烦。
杨玉环久居太真宫,一直走不出寿王妃的影子。李隆基看在眼里,心知她也在改变,但终不可一朝一夕叫她适应,如今看到她嘴角笑意,他竟是万分喜悦。他喜道,改日一定叫玉环见见,玉环也会认为这个人有趣。
杨玉环摇头,为难道,陛下。
李隆基面显失望神色,说道,不见就不见,玉环不喜见他,就不见。
连续几日,安禄山一直进宫,很快摸清李隆基喜好。李隆基对这个藩将越来越喜爱。
李隆基时常认为朝廷过于死气沉沉,自己瞧着也发闷,安禄山正是藩将,又合他心,恰与李林甫当日谏言不谋而合。安禄山当然不知道李隆基如何想法,也不知自己几日的风光也有李林甫之故,甚至风光到来长安多时,并未见过当朝右相。
安禄山的自鸣得意传至李林甫耳中,李林甫不置一词,也未有任何动作。若不是是周挚提醒安禄山,安禄山仍是自鸣得意。他连忙带着阿史那干周挚一同去了相府。
安禄山忙问周挚,一会该用如何的说辞,周挚一一教着不通文墨的二人。
李湘峣的身子才好利索,往着凤遥池的方向走着散心。李林甫曾问起当日匆忙入宫一事,李湘峣不想瞒着爹,也知瞒不过,便实话说出,李林甫倒是没有训她,叫她仔细养病。她想起薛秋迟,小童,又想到阿史那归信,突然脸色燥热起来,她摸着自己额头,也不是发热。
李扩阴魂不散突然出现在眼前,大叫一声,喊道,想什么呢。李
湘峣向后退了几步,捂住心口,看清来人,气道,你还敢出现,你说,当日西市一事是不是有你的事!我是前一阵太忙,顾不上你,但看你最近这么讨厌,我非要仔细问问你不可。李扩依然嘴硬,就是不承认。李湘峣威胁道,你不承认,你不承认我就让你祖父知道。
李扩道,诶,这种小事,你还麻烦祖父,你也太不知轻重。
李湘峣道,你错了,在你祖父那里,一直都是我重你轻。
李扩耍上赖皮,一动不动,李湘峣哪里拽的动李扩,任凭李湘峣用力,也比不过他。李湘峣气道,我就应该叫你爹好好管着你。李扩道,你说不过我打不过我,就知道搬救兵。李湘峣理直气壮道,对,我就找我爹去。李扩竟无言以对,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不能同女孩子讲道理,尤其是年龄相仿还是自己长辈的女孩子。
骆管家带着安禄山三人进了相府,瞧见李扩与李湘峣打打闹闹。安禄山笑道,这二位是?
骆管家忙道,一位右相幼女,另一位是右相长孙李扩。
周挚是见过李湘峣,但并未见过李扩。安禄山与阿史那干倒是第一次见两人,骆管家轻咳一声,李湘峣与李扩连忙回头,看着四人,立刻老实下来。
一时有些尴尬,尤其是李湘峣。
安禄山搜肠刮肚,笑道,李小姐活泼可爱,李公子仪表堂堂。
李湘峣看着一胖一瘦一文的三人,只觉藩人还真是有趣。李扩忙道,骆管家还不介绍。
骆管家一一介绍去,李扩与李湘峣方要见过三人,骆管家忙道,右相。
安禄山阿史那干与周挚立刻反应过来,一同拜道,下官参加右相。李湘峣心想这次丢脸丢大,她闷闷叫着,爹。李扩倒是大大方方,叫着李林甫祖父。
安禄山阿史那干三人看去,李林甫面容和善,眼皮下耷,但掩盖不住双眼的神采,一身贵气,行走缓慢但稳如泰山。李林甫道,小女与孙儿胡闹,惊扰了三位,真是对不住。
表情似笑非笑,语气透出慈爱。安禄山忙道,年轻人,恩,年轻力壮,我们好生羡慕。
李林甫轻斥道,还不快走,真叫人看笑话。李湘峣与李扩连忙退了出去,互相交换神色,各自舒了一口气。
安禄山阿史那干二人体态形貌与凤闻使者描述的一字不差。尤其安禄山圆圆胖胖,眼中偶尔闪过奸猾。李林甫笑道,周挚大人来时,我便告诉他,你们的事情尽管放心,若是保得安稳,兵力军饷朝廷都不会吝啬。安禄山只道,谢过右相。
李林甫又道,至于其他,还有何事?
安禄山拱手道,右相,下官有事相求。李林甫点头,道,请讲。安禄山道,下官希望军饷再加一倍。阿史那干与周挚吃惊看着安禄山,阿史那干虽知安禄山在试探李林甫,可也不能这样嚣张。李林甫并未生气,而是面露犹豫,似是苦恼,安禄山追问,方才右相不是说朝廷不会吝啬?
李林甫为难道,可据我所知,平卢军并不需要这样多的军饷,况且契丹奚族因有安大人在,不会放肆妄为。安禄山气势高涨,他道,右相此言差矣,若只是因为军饷,而造成什么祸事,陛下怪罪下来,这何人承担,当然,此事陛下已经知晓,而且已经同意。
李林甫十分为难,连连踱步,最后却问,陛下已经知晓?
安禄山见李林甫迟迟不表态,他道,那下官只好告知陛下,右相不准此事。
李林甫忙道,大人且慢,此等小事,还需麻烦陛下?
安禄山三人出了相府,心情大好,又是大赚一笔。三人到驿站后,安仁执与阿史那归信方到驿站,正听安禄山笑道,右相就是纸老虎。
阿史那归信不动声色,心下却骇然,这李扩年纪轻轻官场老练,那李林甫该是何等样子,安叔叔怎会这样看清李林甫,说李林甫只是知纸老虎呢?
周挚笑道,禄山提出加倍军饷,你们是没有注意到李林甫的表情,真是难看的很。
阿史那干也放下心中顾虑,他想李林甫的样子不似装出来。安禄山道,白白得了银子,可是要感谢陛下。
安仁执与阿史那归信大致也听出了经过,安仁执道,百姓私下也都在夸张右相为人和善。话音才落,他看向阿史那归信。阿史那归信点头,说道,自右相为相以来,百姓到无恶词。
不是他说谎,而这是事实,百姓无恶词,只是陛下那里听不到百姓对李林甫的恶词罢了。
周挚道,不提此事,仁执与归信怎么来的这样晚?安仁执答道,方才见到状元登榜,好不热闹。安禄山拿住话头,便道,诶,你周叔叔可是伤心,一直做不成状元郎。
阿史那干道,禄山就喜欢揭人短。
周挚也不生气,应道,没错,禄山最喜欢揭短,我虽是做不成状元郎,可也大字还是识的几个。阿史那干与安禄山一起不愿意,一同笑骂周挚,周挚不慌不忙,细声慢语道,还好仁执与归信不像你们二人。
安禄山哼道,我儿子也不做状元郎,男人么,只会动笔算什么。周挚十分不赞同安禄山所言,只得摇头,但又不想与安禄山争辩。安仁执笑道,看起来我下辈子都做不成状元郎。
阿史那归信突然道,最近在酒肆听闻一件事,若是当真,仁执说不定也能登科及第。
安仁执问,什么事。
阿史那归信道,御史中丞张倚的儿子张奭竟然一字未写,并高中皇榜。所以即使是不通文墨的仁执只要写上几字,也可雁塔题名。安禄山惊讶不已,所有人都诧异,都问,一字未写?
阿史那归信点头,我也是听酒肆中人醉酒说起此事,听着也奇怪,便上了心。后来我打听,原来那说话人是张倚的仆人,心下不满张倚,所言应当不假。可这是终究荒唐,倒又不像是真的。
后来才知,阿史那归信就因这一次多话,改变了多少事,直至不可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