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扩与阿史那归信只有一步之遥,偏偏李扩被拦在外面。贺兰吩咐婵娟将门挂上,阿史那归信瞧着她真有一种关门打狗的架势。他心想,最近是拜佛拜的太少,如果大难不死出了相府一定要去烧香拜佛,顺带叫李湘峣知道自己受的苦。
贺兰对阿史那归信道,可否借一步说话。阿史那归信硬着头皮走上前,贺兰对他说,你可识的独孤静乐?
他点头答,识的。
要不是为了李湘峣,为了见李扩,他真是再也不愿来相府这种骇人的地方。
贺兰说,你们儿女之事,我们下人是管不上。可作为过来人,还是要劝告几句。阿史那归信立刻收心,而李扩却有些不耐烦,他急切敲门,大声问话。
贺兰不理会李扩,她道,独孤小姐身份高贵,她的事,我是说不上话。可湘峣却不同,她那能帮忙独孤小姐完全是凭着二人情谊,可有些话我又不可对她明说,不知你可否愿意听下去。
阿史那归信连忙点头,他可是没有选择,必须选择听下去。她继续说,你是什么身份你也明白,单单凭借你们所谓的一腔情意之根本无法阻挡不了这个时代为你们安排的命运。所谓才子佳人,终不过劳燕分飞。文君夜奔,不过是世人去美善的一个开端罢了。
李扩一直敲门,敲得门咧咧带响,放佛要将门敲碎。
阿史那归信此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贺兰继续道,你久在酒肆,定是比静乐湘峣通晓人情世故,听得野闻之事或许比名门闺秀读过的书还要多些,从古到今,借以婚姻攀爬的人数不胜数,可无一例外没有一人会得偿所愿。即使在我朝,也不能免此。因而,妄想终究妄想。
最后,她一字一句说道,伤情伤己不如趁早了断。
阿史那归信低头,他黯然道,我明白。
婵娟双手冰凉,贺兰对婵娟道,开门吧。婵娟惊道,怎么对公子说。贺兰摇头道,扩儿与湘峣关系亲密,他不会说出去,不过,他似乎与扩儿也是相识的。贺兰似是劳累,揉着两侧太阳穴位,缓缓离开。李扩正是用力敲门,婵娟此时门闩打开,李扩差点摔了一个脸着地。他气道,婵娟,你不会说一声。婵娟吐吐舌头,李扩笑言抬头,我看看到底藏了什么人。
婵娟忙道,不是您想那样。
李扩骤然变脸,厉声道,李岁寒,婵娟,你们先出去。李岁寒与婵娟刚要说话,李扩大手一挥,婵娟与李岁寒同情望着阿史那归信。
李扩听着四处无人,他疾步走到阿史那归信面前,笑道,行啊,这么快进了相府,诶,你怎么这么无精打采,贺兰婶子对你说什么了?阿史那归信道,没有。李扩道,不用听她的话,她就是那个样子,对了,几日都没见你,你来相府做什么。
阿史那归信将近日发生之事全言说出,李扩惊道,早就知道独孤静乐这个小丫头疯疯癫癫,竟然可以这样勇敢,不过,独孤驸马家可是远远不如我们相府。
阿史那归信又道,我来也是来见你。李扩四处看了看,他道,进去说。阿史那归信忙道,这是?
李扩一副无所谓直接将其拽进李湘峣的住所。阿史那归信可是第一次,颇为局促不安。
李扩道,轻松些,你说下去。阿史那归信脑海中一直浮现贺兰的话,挥之不去。李扩问,诶,想什么呢。
阿史那归信正色道,我听独孤小姐说,近日独孤驸马下过朝后,除了公务便就是留恋青楼馆姬。
李扩笑道,信城公主有名的醋坛子。阿史那归信道,是,有名,长安无人不知。可独孤小姐并未提及信城公主如何如何,我便想独孤驸马该是见重要之人,甚至信城公主也极为重视。
李扩正色道,见谁,打听出没?
阿史那归信吐出两个字,太子妃家兄,韦宾。
李扩拍桌而起,急音说道,就知道太子不满祖父,竟然暗中拉拢。阿史那归信疑惑问,或许只是好友之间的唱和应酬?应该不会议论他事?
阿史那归信纵然对人事聪慧常人,也比不上自儿时就浸染在权利之争氛围的李扩,李扩缓缓说道,我说有就有。阿史那归信心下震惊,他放佛自觉掉入一个深渊,再也出不来。
而他,突然意识到,正在利用感情欺骗了独孤静乐。
待李湘峣回来时,一切恢复如初,独孤静乐开心至极,小脸羞赧。李湘峣瞧见婵娟三人躲躲闪闪,私下问婵娟发生何事?阿史那归信越发的心里不安,他竟然生了羞耻心。独孤静乐笑道,你怎么不说话。阿史那归信正是走神之际,被她一唤,更加烦躁。他瞧着独孤静乐容颜苍白,他忙问,你生病了?
独孤静乐听他关心自己,苍白的小脸又有了红润,她忙道,我就要好了,没关系。
他又道,独孤驸马与信城公主不关心你么,叫你吃这样的苦?独孤静乐一听,她忙走到他身旁,急声道,你关心我?阿史那归信鼻中一阵幽香,正神魂荡漾时,瞧见在一旁偷看的李湘峣,立刻后退几步,与独孤静乐保持距离。李湘峣知自己被发现,也故作大方之态,单手摸着发髻,神情尴尬,疾步而去。
独孤静乐自知失态,她依旧面带微笑说道,今天他们就不在,去了曲江什么楼,所以我才能来相府见你呢。阿史那归信内心万分煎熬,他道,独孤小姐,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
你带我走,好不好。独孤静乐突然说道,双眼怔怔,却又饱含期待。阿史那归信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一定是拒绝。他忙道,独孤小姐,我今天来就是说清此事。
独孤静乐心下一凉,她看到他的不情愿,这并不是她想象之中的反应。可她依然微笑故作轻松,这叫阿史那归信看后尤为心疼。她问,你要说什么?
阿史那归信最终摇头,黯然道,没有,我是想说,不要麻烦李小姐。独孤静乐尴尬道,我懂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扩终于吐出一口气,差点就被他弄砸。他直起腰来,只感到一阵酸痛,又听背后说道,用不用我帮你揉一揉。
李扩转身,换做嬉皮笑脸。李湘峣气道,你在偷听?你们做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扩忙道,小姑姑,我下次不敢了。我哪里知道你藏人是为独孤静乐而藏?李湘峣直接甩开李扩,她不动声色,问李扩,听到什么?李扩神色极为下流,他挑眉问,你想知道?李湘峣刚要说话,李扩大步离开,扔下一句话,不告诉你。
李湘峣大气,这样嚣张。
独孤静乐先离开相府,而李湘峣派李岁寒送走阿史那归信,阿史那归信心情低落,又因没见到李湘峣,自己也不知是何心情。骆悦正为李岫办事归来,眼瞧后门的巷内出现这么一位胡人,与李岁寒一前一后。骆悦握紧手中刀,下了马,入了府中。骆总管早已等待多时,骆悦低声道,爹。
骆总管冷冷道,去见右相。
骆悦将刀放下,疾步赶向凤闻亭,李林甫已等待多时。骆悦慌道,右相,卑职办事不利,并未查到独孤驸马与韦氏相见,但却发现他与杨慎矜李白来往密切。
李林甫面色一沉,向着池塘投着鱼食,红鱼蜂拥而至,池下没有一条龙,俱是目光短浅的鱼。
这些文人,持笔便好好作着文章,非要不自量力想着如何垂拱天下,真是可笑。
李林甫道,办事不利,你说怎么惩罚。骆悦沉默不语,将头又低了下去。李扩远远望见骆悦那般,就知自己来错时候。李林甫喊道,扩儿。
李扩连忙走来,喊道,祖父。骆悦道,公子。
李扩揣摩李林甫心思,他道,孙儿方才知晓独孤驸马与韦宾在曲江附近相见。骆悦偷偷看了李扩一眼,李林甫突然笑道,骆悦,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皇甫惟明正与吐蕃交战,算下来,回朝亦是不久,你时刻留意一下。骆悦全身放松,答道,是。
李林甫又问,扩儿,你如何知晓?李扩忙道,独孤静乐来到府上,她爱慕一胡人,那胡人正是孙儿手下凤闻其中一人。李林甫听着胡人来了兴趣,他问,若是办事得利,改日叫他见见我。
阿史那归信归家,竟被梦惊醒,半夜披衣,写下凤闻二字,双手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