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龟年前往翰林院,欲寻友人,友人未遇,倒是遇见张垍与独孤明。张垍拜驸马都尉,妻为宁卿公主,待诏翰林。独孤明妻为信城公主,二人颇为要好。张垍见是李龟年,就知他所为何事而来。张垍语气不善道,李翰林不在,不知去了哪里喝酒。李龟年道,本想着叫他赋诗一首,结果他却不在。
张垍冷笑,这个李翰林还真是恃才傲物,亏得李大人惦记。
李龟年笑而不语,返回梨园。
独孤明却道,李翰林虽是狂妄了些,但腹中终有才学。张垍道,我记得他可是为独孤驸马写诗一首,独孤驸马就这样被收买?独孤明知张垍是嫉妒,也不跟他去辩解此事。
独孤明驱马离宫,张垍趁着有空便去寻高力士,遍寻无果,一拍脑袋,高力士一定是陪着陛下在太真宫。
李隆基身在太真宫中,与杨玉环、谢阿蛮、张迎娘商讨着如何演奏上音。而李湘峣不通音律,无所事事站在一旁,最后实在无趣,竟然背起书来。
天地之气,舍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行者行也,其行不同,故谓之五行。
李隆基听着细碎之音,望向李湘峣方向,只间李湘峣眼望着树尖上的鸟儿,口中念念有词,极为有趣。杨玉环却笑了出来,李隆基看的呆了,杨玉环很少有笑容。李湘峣立马回过神来,脸色绯红。杨玉环见李隆基那样含情脉脉望着自己,她一时也有些不自在。
谢阿蛮性子活泼,她急道,太真娘子笑了,陛下。
李隆基喜道,朕知道,阿蛮就你话多。谢阿蛮刚要反驳,却被张迎娘拉走,又叫走李湘峣,教李隆基与杨玉环单独相处。李隆基柔声道,玉环。杨玉环别开脸,她道,陛下,我我还有些,有些。。
李隆基急道,没关系,朕可以等。杨玉环心里感动,可依旧有着顾虑。李隆基道,玉环,朕对你可是真心实意,你心里还有何顾虑,他人敢说一句不是,朕定是不饶他。
陛下,陛下,玉环不求陛下为我做什么,陛下为玉环所做,玉环都看在心里。
那你还怕什么。
杨玉环突然哭了起来,李隆基再也不敢问下去,将其拦在怀里。
谢阿蛮三人躲在牡丹花后,偷看二人,谢阿蛮低声道,你们猜陛下会对太真娘子说些什么。张迎娘摇头,李湘峣忙道,我猜一定是玉环,玉环,玉环。她学着李隆基叫着杨玉环的名字,谢阿蛮听后捂嘴大笑,憋着脸通红,而张迎娘也是忍俊不禁。谢阿蛮道,陛下最喜欢叫着玉环了。
咳咳!
三人惊回头看去,腾地一声,三人站起。便见高力士板着脸,瞧着这三个小丫头。
李隆基与杨玉环也看过来,杨玉环双颊犹如红牡丹一般,脱开李隆基怀里,进了殿内。李隆基连忙走来,看着站成一排的三人,好气又好笑道,将军,这三个丫头啊,看来早晚要打发走,叫他们嫁人去。
张迎娘倒是不以为然,她入宫后,怎可能会有机会出宫呢。谢阿蛮心里不快,她入宫实在是逼迫所致,若是有机会,一定逃出宫去。最可多想的怕是李湘峣,每日她仍是害怕一觉醒来,被爹打发去嫁人。
其实她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排斥嫁人,这女子嫁人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
高力士笑言,打扰陛下了,要不然您将她们交给臣,臣派他们做做重活。
李隆基道,这可不行,迎娘的嗓子,阿蛮的手足,万万不可伤到。至于湘峣,要是受点累,与右相哭上一番,右相怪朕怎么是好。
安仁执在驿站实在无趣,周挚念他年轻气盛,准他出去。周挚书信一封,叫人传至平卢。
安仁执径直去了西市,路过延寿坊时,只见胡姬旋转而舞,露出白皙的肚皮,媚眼如丝,裙摆张开,似要飞天。他找个位置坐下,要了壶酒,拍手叫好,那胡姬便是碧曼,碧曼媚眼如丝,他端起碗,敬她一杯酒。碧曼一个跳跃,轻巧落在他面前,依附在身前,随后笑道,欢迎远方的客人。
他一怔,但马上融于延寿坊的载歌载舞中,不亦可乎。
在中原人眼中所谓的异族女子妙香曼舞穿梭各色男人中。延寿坊这个不过小小方圆,放佛可以容得下天下各色各异的男人。他们在买醉长歌,在倚红偎翠,在高声阔论,在角落中独自黯然。胡姬的腰间舞动着是男人贪婪的欲望,面纱下女人的容颜隐藏着男人的雄心。但男人不满足,因为他们连这些女人都得不到。
安仁执见到那个男人伸出手,衣纱从手掌滑落,带走美丽的女人,男人眼中怅然神色溢了出来。他心想,此地不过喝酒买醉之地,竟有人会用的真心。
那男人衣着上乘,也是官贵之人,他见胡姬不给面子,顿时大怒,拍桌而起,怒道,******,摸摸手竟也不准,当你是皇亲贵族。
那胡姬名为月嵘,祖上是高昌人,国亡之后,祖上逃亡至中原,高昌血脉留到她处,也只能隐隐瞧到几分胡女明眸。月嵘见惯了这种人,这个男人不过是过着嘴瘾,她撇嘴回到舞池的琵琶胡笳中。延寿坊突然笑声四起,那个男人脸色铁青,他真是丢进了颜面。
碧曼又何尝不知这样的人不过就是借酒消愁,至于他的怒火,全是因为在延寿坊之外受了气。杨慎矜收了迷楼,自此就是延寿坊的靠山,碧曼在西市几乎无人敢惹。碧曼眼角媚态,飞落至他身旁。
安仁执就坐在那个中原男子附近,只见碧曼在那中原男子尽情舞蹈,那男子放佛呆傻一样。碧曼纤手轻轻绕着他的脸庞,放至他的肩上,那男子竟呆呆坐了下去。碧曼灿然一笑,轻声道,严大人,我识得你。
这个严大人名为严损之,在京为官,郁郁不得志,有一兄长严挺之,一年前被贬绛州刺史。
安仁执端酒敬向离着自己十分相近的碧曼,碧曼毫不犹豫,当下干了一碗。这时碧曼走到舞池中央,胡姬围绕而舞,碧曼环视一周,裙摆飞扬,她道,这里都是我的客人,拿酒来,我敬大家。说罢,便有人送上酒来,碧曼一气喝下,干净利落,赢得众人叫好。
延寿坊的客人们纷纷气喝下,只听得咕噜咕噜的声响,这酒肆里更加热闹起来。有人狂妄大喝,有人饮而笑谈,也有闭眼沉浸于胡音之中,严损之的生气根本影响不到酒肆的各自玩乐。
碧曼略感疲惫,但依旧撑着自己,她走下舞池,就在走出大堂时,竟歪倒在塌上,几乎倒在这个角落男人的怀中。碧曼此时没了方才的气度干云,她低声道,抱歉。那中原男子身着淡绿衣袍,碧曼认得他,他曾醉酒后题诗。
那人轻饮几口,声朗如松道,老板娘可要小心些,入了我诗,怕是再也出不来。碧曼轻靠在身旁,看似相依偎,实则二人衣衫都未相碰,她声中透出掩盖不住的疲态,但仍带着风情,她道,为我赋诗,对于你们这样的诗人可谓是举手之劳。
那人先是大笑,随后便道,儿时见过于阗女子,印象中美若天仙,如今更是艳惊中原,此等美非凡笔可书。
碧曼有些想念家乡,她忙问,去过于阗?
不。他朗声道,我出生于碎叶,五岁就入了剑门,进了巴蜀,忘了其他,却只记得来至碎叶城的于阗女子。碧曼失望,原以为他是从家乡而来。那人醉意微醺,碧曼问,喝醉了?
那人摇摇头,他问,思念家乡?碧曼听后心里一紧,却面露微笑,看着酒肆的混乱又繁荣,听着酒肆的嘈杂又鼎沸,她心里是依赖又厌恶。
她起身,重新回到酒肆中央。
他继续大口喝酒,居在角落,直到眼中的酒肆渐渐成了模糊不清,混沌不堪的陌生。
酒壶中的酒少去,他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