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征战,让他每日都活在杀戮里,他的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他仿佛忘了自己是个人而不是只会杀人的机器。一直到此刻,他看到眼前的女子梨涡浅笑的在自己面前采摘着草药,阳光为她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边,微风吹起她如墨的长发,她的出现,让他阴暗的心也微微温暖了起来。
——我叫白眉,白发齐眉的那个白眉。
白眉……白眉……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虽然相处了不过短短两周,但她绝尘的气质还是感染到了他,她总是那么天真无邪,仿佛永远都没有烦恼的孩子,她的那份纯真,是他失去已久再也无法找回的了。
“晏平哥你看,我找到了。”白眉手拿一颗白术,笑的如绯红的樱花般:“白术味甘苦性温、入脾、健脾和中、燥湿利水有补气之用。有了这味药,会恢复的快得多。”
吴晏平佛手擦去她额头的汗水,宠溺的道:“你看你,满头大汗。”
白眉嘴角微微勾起,两颊绯红。
“其实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白眉笑容凝滞,心里有种难以表明的酸涩,其实她知道,晏平哥该是时候离开了。吴晏平自然是懂得她的心思,他其实好想带她一起走,可是他是吕国的将军,而她是齐国的子民,他们注定是无法在一起的。况且,如果白眉知道自己一直骗着她,一定会恨他吧。几番思量,还是决定将这份尚未发育的情愫扼杀在摇篮里:“谢谢你白眉,明日我就要走了。”
白眉突然转过身背对着他,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眼眶的泪水,她屏住哭的冲动,只嗯了一声就逃也似的跑开了。冷风呼啸过她的脸颊,带走了她眼中的泪水。一路跑回家,心绪百转缠绕,眼睛也哭的肿了。这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哭的如此厉害。难道这就是爹爹说的爱情?她不懂……为什么爱情是这般叫人伤心欲绝……
然而,痛苦才刚刚开始,她的人生也将从今日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夕阳西下,她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反正就是没头绪的跑啊跑,竟然也跑回了家。看到门口的药材框被踢的东倒西歪,药材也洒了一地,不由的一慌,忙进了屋。
一进屋后,白眉傻了眼。
白父躺在血泊中,白色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白眉吓的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红肿的双眼又再一次的流出了泪水,她一把跪倒在爹爹的面前,抱起他,终于嘶吼道:“爹你怎么了……爹……”
怀中的白父像是突然回光返照,沙哑的道:“走……快走……”
她置若罔闻,抱着父亲痛哭:“爹,你撑住。”
她惊慌失措的想要为爹爹止血,只可惜白父身上连中几刀,血也都快流干了,根本无从下手。白眉见父亲已无力回天,哭的更凶:“爹……爹……”
白父在她怀中没了气息,白眉眼前一暗,差点哭晕过去。却突然被人用手捂住嘴巴,她一惊,拼了命的想要挣脱,男人却道:“白眉,是我。”
晏平哥?!
“快走。”吴晏平轻而易举的拉起不肯放手的白眉,将她带离了家中。她哭的四肢无力,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倒在那儿,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父亲后,她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和爹爹采药的时候,爹爹突然掉下悬崖。她跪在悬崖边,哭的嘶声力竭,然而一个熟悉声音却把她拉回了现实:“白眉……白眉……”
眼角的余泪未干,白眉终于醒了过来。然后,铺天盖地的疼痛便朝她袭来。爹爹,她相依为命的爹爹……死了……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全身哆嗦个不停,吴晏平看的心痛难忍,一把拥她进怀:“别怕,有我。”
白眉感受到他的体温,心却是冰冷的:“为什么爹爹会死?”
愧疚,如同一飞冲天的烟花,在他心中炸开。他应该早些离开的,不应该贪恋这样的时光,酿成了如今的悲剧:“对不起……”
白眉根本不明白他的道歉所为何意,只是哭的更凶,把他衣襟都染湿了:“从小爹爹就和我相依为命,我不能失去他,不能……”她几乎崩溃的不断重复同一句话。
吴晏平不忍,把她抱的更紧:“白眉,你不要这样……你跟我走,我发誓一定会找到杀害伯父的凶手,帮你报仇。”
白眉愣了愣,惊慌失措的推开了他:“我要回去。”爹爹的尸首还未入土为安,她不能一走了之。
吴晏平却又抓住她:“不能回去!”
“为什么?!”白眉悲鸣道。
“这个我以后再和你解释,你先随我走。”
“我不和你走。”她执拗的说道,然后转身就要回去。吴晏平知晓时间不多了,齐军已经找到这里,很快就会发现他们的行踪,必须马上离开。顾不得再多做解释,他“啪”的一下打晕了白眉,扛上他就走。
齐国驻扎在境外的军营此刻按照往常一样正在操兵。此次率军的主力是齐王钦点的“安国将军”齐少城,他也是齐王的第四子,是齐王最看重的儿子之一。与吕国交战多年,此次是齐王第一次让他带兵出征。两周前,他打赢了一场胜仗。敌国统帅身中两箭后又被他亲手刺了一剑。吕军失去了统帅,大失方寸,近连几场战斗频频衰败,已经退到了自己的境内。
他站在操兵台上,战袍在风的作用下咧咧作响。气势如虹形容此刻的他绝不为过,如果吕军再不派新的统帅过来,那么胜利只是时间问题。齐少城自信的提了提唇,和一旁的随从章晓道:“吩咐下去,今日操兵结束后,让军厨把仓库的羊肉烧出来分给大家。”
章晓点头,看来四王爷今日心情不错。
探子刚来报,说是已经有了吕国将军吴晏平的消息,很快就会抓住他。想来近几月和他交手数次,自己也是受了好几次伤,就恨不得立刻抓到他大卸八块。对亏了军师叶朗使计烧了吕军的粮草,让敌军两日未进食变得虚弱不堪,否则他也没把握可以战胜他。但是兵不厌诈,吴晏平就是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
齐少城望着眼下步履一致,声音如虹的士兵,轻声道:“若颜,等我,我很快就能凯旋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