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乱世,对于近几年来与吕国的多次交战,齐国的老百姓每日如坐针毡,活在恐慌之中。唯独齐国高山边境上的一间茅屋里的白父与白眉,似乎与世隔绝,过着平静如水的小日子。
白父曾是齐国医师,精通医术,若干年前突然辞去了官职,带着小白眉隐居这山野之中。这一住就是十几年,当年小娃娃似得白眉也长得亭亭玉立,到了待嫁之龄。白父有天边整理草药边和白眉说:“阿眉,明日该你生辰了,十八了吧。”
白眉正认真仔细的分离每种药材,顾不得接话只是点头。
白父放下药材,哀叹一口气:“这些年委屈你了,和我这老骨头住在这穷乡僻壤之中,与外面的世界一点都没有交流,也没有人说话。”
白眉听着也放下药材,笑容温婉:“不是有爹陪我说话嘛,而且研究医术都感觉时间不够用。”
白父欣慰的笑了,女儿像父,不但对医术有着过人的天赋而且还勤恳好学。只可惜是个女儿身,终是不能子承父业当个医师的,并且当前最重要的是要嫁人啊:“爹在想,我们整理一下行李,搬到城里去住吧。”然后找个媒婆给女儿觅个如意郎君。
白眉不解:“怎么了?阿眉习惯这里了,况且我们也没有多少钱,去城里怎么生活?”
白父回道:“我们可以先去投靠叶家,当年爹和叶老爷是世交,他会帮这个忙的。等有了一点积蓄我们再搬出来,开个医馆药店的,这不是你一直的理想嘛。”
白眉一听将来可能要开医馆药店,瞬间笑着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白眉睡醒的时候没见着父亲的身影,想来今日是自己的生辰,父亲定是又下山千里迢迢的跑去集市买她爱吃的绿豆酥。她慧心一笑,照例去山中研究花花草草了。
今日太阳辣的烧人,白眉走了半里路便汗珠涔涔了。喝了口水,忽看见不远处的绿草带着点点红色,好奇的走了过去。用手捏起杂草,红色水印弄到了手指上,她低头一闻,心便一震。
是血!
抬眼望去,一路都是这样的“血草”,寻着血迹过去。走不多久就看到一个黑影倒在了草丛中。她的心扑通扑通加速起来,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惊动了不远处的男人。是的,这是她十二年来第一次见到除爹爹以外的男人。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间仿佛都凝结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男人显然由于失血过度而晕厥了过去。白眉看到他胸前被血染了一片,救人的本能替代了恐惧,她抓住了男人的手,搭了搭脉。
糟糕,他的脉相非常弱了。
“啊!”白眉一声惊叫,吓了一跳。原来那男人突然有了意识,反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惊人的力气牢牢的钳住了她。白眉一个娘腔倒在男人身上。男人痛苦的吼了一声,伤口撕心裂肺的痛了起来。
“对不起……”白眉自知压到了他的伤口,连忙起身道歉。
男人双眼迷蒙,直到慢慢能看清眼前这是个陌生女子才放开了手,开口:“水……”
白眉一听,手忙脚乱的拿起身后的水袋,然后托起男人的肩膀喂他水喝。还未喝几口,男人便又晕厥了过去。
现在必须马上止血,不然他性命不保。白眉想着,当机立断的就从包中拿出刚采摘的可以止血的草药,一把塞进嘴里嚼了起来。草药十分的苦,可她半点未皱眉。边还扯下自己的外衣撕开,一层层的压在他的伤口上。待血净透衣料她才从口中吐出草药,平铺在男人胸前。再用新的布料把伤口包裹起来。
一切妥当之后,她呼了一口气脸却迅速红了起来。前面情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脱下了男人衣物,现在静下心来,白眉第一次看到****的青年男人身躯,不由得心乱如麻。
她闭上眼睛,轻声道:“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念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男人扶了起来。一个八尺男儿,任凭白眉力气再大,还是走两步就要歇息一会。汗珠浸湿了她的内衣,她刚刚为了止血已经撕掉了外衣,现在只剩下一件薄如纱的内衣贴在凝脂如雪的肌肤上。她能感受到男人身体的温度是如此之高,像是会立刻燃烧起来一样。要赶快……赶快送他到家里,用冷水降温才行。就是这样的念头,让她一个小小身躯坚持了好几里路。男人有些许意识的时候,模糊的看到眼下的女子坚韧不拔的走着,心里也满是感激。
七天后,男人终于醒了。这七天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昏迷着,偶尔醒来也是神志不清的要水喝。白眉端着退烧药看到男人醒了,大喜道:“你终于醒了!”然后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七天努力果然没有白费,退烧了,说明伤口的感染已经受到控制。
男人还很虚弱,想起身,白眉立马制止:“你别动,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男人又躺了下来,说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白眉莞尔:“谢我爹吧,他给你配的药。”
男人扯开笑脸,环顾四周,屋里十分简陋,且是用草盖起来的茅屋。没想到这荒芜人迹的山上也会有人家。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白眉疑惑问。她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不止胸口上的一处刀伤,肩上还有两处箭伤,只不过箭已经被拔走,徒留下两处触目惊心的伤洞。她疑惑之余不得不感叹男人强大的生命力,虽然爹爹医术了得,但是如果不是男人强健的身体和坚定的意志,根本活不下来。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道:“在下吴晏平,受伤是因为……”他无法启齿,难道告诉她这伤是因为在两国交战的时候被齐军所伤?这样不就暴露了自己是吕国人的身份?他现在可是在齐国的境内,但是要怎么说才能解释这么多刀伤箭伤……
白眉好奇的扑闪着眼睫,从她懂事以来,她就没与外头的人接触过。虽然在医书上看到各种受伤的情况,却都只是纸上谈兵。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真真切切受着重伤的人,强大的好奇心让她忍不住的想一探究竟:这伤势是怎么来的?
吴晏平目子一亮,突然想到:“是因为我是齐国的士兵,在交战中受得伤。”
白眉睁大眼睛做惊讶状。是保家卫国的战士啊,她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呢。“原来如此……”
正在此时,门被打开。吴晏平条件反射的机警起来,却看到是一位年过五十慈祥老人,才放开紧握的拳头。白父见他醒了说道:“醒了啊,烧退了吗?”
白眉笑道:“退了,爹爹配的药可真厉害。”
白眉为自己有个医术了得的父亲感到自豪,吴晏平艰难的坐起身子,微微一俯首:“伯父的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他日有机会我一定加以回报。”
“不用……你要是好了就早些下山去吧。”白父知道此人受这么严重的伤,又出现在齐吕两国的交界出,不是逃兵就是吕国士兵。是哪一个,都很危险。
白眉可不懂父亲的心思,道:“那怎么可以呢,他伤的那么重,一定要好好养些日子的。”更重要的他可是为了保家卫国才变成这样的,怎能放任不管?
吴晏平看出了白父的心思,说道:“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明日就下山!”齐军的部队一定还在拼命的搜索自己,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必有危险。可到底是大伤未愈,才不过说了两句话,就感觉喉里一股腥甜冒了上来。他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白眉立刻上前:“你别说话了,先休息,待你恢复了再走吧。”
夜晚,凉如水。
今夜的天空一丝星星也无,夜幕像一张网一样笼罩着大地。白父心事重重的坐在门前遥望夜空。白眉也不知怎么了,突然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满脑子是吴晏平的样子。他昏迷的七天七夜,是她日夜不分的照顾着他。白天,她把握住他醒的时候喂他喝药换药,夜晚她趴在他的床头,为他跟换额头上的抹布帮他用凉水擦身降温。他的眉头总是紧皱,就算是昏迷的时候也一样。她好几次忍不住用手轻抚他的额头,然后他才会舒展开来,安然入睡。
白眉来到屋外,看到父亲也没睡,坐到了他的边上,说:“爹,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白父问:“你怎么也还没睡呢?”
吴晏平的样貌又突然闯进了她的脑里。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目子犹如炽火燎原般耀人。白眉突然红了脸颊,说话也打结了:“我……我出来陪爹啊。”
“阿眉,爹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住在渺无人烟的山上,变得不懂世间险恶,有很多事你都想的太简单,这个人是谁,什么身份,为何会来这里我们都一无所知,所以还是要保持距离为好,你也千万不要对他有什么念想……”白父苦口婆心的说。
没想到爹爹会一语道破,她羞窘极了:“爹爹你乱说什么,我只是想治好他,而且他说了他是我国的士兵,在和吕国的交战中才会受了重伤,作为齐国的老百姓,我们不应该救他吗?”
白父叹了一口气,不懂世事的女儿还是太单纯了:“如果是我国的士兵,那也是逃兵。如果不是,那此人就更加危险了!”
白眉根本不懂父亲的担忧,她只知道,救人是医师的使命,不管那人是谁:“等他伤势恢复了自然就会下山的,爹爹,学医是为了什么,难道救人还要挑着救吗?”
罢了罢了……白父摇摇头,不再反对,只道:“早点睡,明日他若能起身,就带他走动走动吧。”
白眉开心的笑了:“谢谢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