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到皇帝的寝殿里,南嘉鱼已是气喘吁吁,从来出门都是坐轿辇,这般小跑,实在是等不及了,李思老远便迎了上来,“娘娘安好。”
“李公公,皇上在吗?”饶是此时心急如焚,她也不敢硬闯寝殿,行宫不比宫中,皇帝在行宫处理政事一般便是在寝殿的正殿中,若是她急忙冲进去,按照过往她是不会被罚的,只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口碑又没了。
李思略微为难地看了一眼南嘉鱼,“娘娘您总算来了!皇上已经将自己关在房内许久不曾出门了,只叫了好多人送了酒进去,皇上重伤在身太医再三叮嘱不宜饮酒,可是奴婢们又劝不住,娘娘快去劝劝吧!”
“什么?!”南嘉鱼大惊,再也顾不得礼数,提着裙子便冲了进去。
一进屋内便是扑面而来的酒气,南嘉鱼狠狠皱起了眉头,在内屋寻到了万俟景,他看到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一双带笑的桃花眼此时满是迷茫,被酒熏得通红。
万俟景东倒西歪地躺在榻上,旁边扔了好几个酒坛子,平日里他遵循着君子之礼,哪怕是宫宴也是点到即止,从不会喝得如此神志不清的模样,平素里常用的白玉酒杯早就被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里去了,换成了大盏。
额头被雪白的纱布层层包住,衬着他的脸色也格外白,手腕处的伤口大概是又裂开了,暗红的血液染红了明黄的便衣。
“嘉儿,嘉儿……”他呢喃着她的名字,神色哀伤。
“皇上……皇上你别喝了。”看着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南嘉鱼心疼得不行,想将他手中的杯盏抢过来,却被他攥得铁紧,就着她的手一口饮尽,然后万俟景一把将手中的杯盏扔了出去,撞在门框上,碎裂一地。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跟他走了,为什么还要回到朕的身边?你们要什么?天下?有本事便来拿!你去与宫泽说,若是要这天下,让他堂堂正正来向朕讨!”万俟景似疯了一般钳住南嘉鱼的肩,“嘉儿,朕那么求你,朕从未求过人何事,朕让你不要跟他走,你还是走了,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你就是要亲手帮他夺得这个位置是么?!有了从龙之功,你便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后了是么?!”
“我,我没有……”南嘉鱼急于解释,却一下子慌了手脚,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万俟景。
“你没有?你没有什么?!”万俟景一把将南嘉鱼甩开,南嘉鱼跌坐在地上,白玉簪也从发上脱落,万俟景看着那发簪,眼里更是猩红一片,“他留给你的簪子,你日日戴着,不就想着提醒朕么?朕不是傻子,你我未老,各奔东西,空愁一江水。是朕棒打鸳鸯,一切都是朕的错,若不是当日……”万俟景仰头大笑,“也罢,也罢!”
万俟景疲惫地看着还坐在地上盯着那发簪发呆的南嘉鱼,“嘉儿,朕说过的,你要做什么,只要无碍于这江山社稷,你便去做,只是,不要再出现在朕面前了。”不要再说让朕信任你,不要再花言巧语哄骗朕。
“皇上,你说过你会相信我……啊!!!”南嘉鱼的话还没说完,万俟景却已经将桌上所有的酒碗统统砸了出去,虽然明显避开了南嘉鱼的方向,巨大的碎裂声还是将南嘉鱼吓了一跳,眼圈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皇,皇上……”外边的李思察觉不妙,皇上自小到大都笑眯眯的,从未有过这么大的脾气,这,难道嘉妃娘娘和皇上……?
“滚!!!”万俟景怒喝道,“朕信任了你多少次?”这句话是对着南嘉鱼说的,“朕见你第一面时,你说你不愿与其他人分享,所以宁愿不要这份宠爱,可你之后亲手帮萧贵人设计与朕‘偶遇’,甚至不惜对朕下药;春日里你说想与朕游园,与朕相拥时却偷走了朕的令牌,那令牌是可以随意出入皇城而不受阻,你身为皇妃,要那令牌作甚?不过是为了让人与宫泽联系罢了;你说你长日无聊,想养些宠物,养的却是信鸽,用来传递信息,一诉相思之苦;朕阻止过你吗?可你呢?那****对朕说的话,朕一字一句皆记在心中,一直到你毫不犹豫地跟他走之前,朕还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你,可是你呢?!”
他可以忍受她的背叛,她的欺骗,她的同床异梦,却不想在经历过那么短暂的美好后,又被她亲手打破,这比她长日的冷漠相待更让他难以接受。
南嘉鱼脑海中又回想起那日南蓁蓁所言,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在那么早之前,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走吧。”万俟景闭上猩红的双目,他太累了,额头和身上的伤大概都裂开了,酗酒后又大动肝火,心里也难受,他不想让自己变得太难堪,却还是……
南嘉鱼咬咬牙,双手握住那只掉落在地上的白玉簪便向下砸去,白玉簪的品质上乘,狠砸两下也只是顶端有些掉落,掉落的碎片很是尖锐,一不注意便扎进了她软嫩的手,如针扎一般细密的疼,却比不上她此刻的心疼。
她恨,恨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被宫泽不费吹灰之力地破坏殆尽;她怨,怨自己愚笨,思虑不周;她悲,悲自己重活一世,却只能重蹈覆辙。
万俟景原想冷眼看着她近乎自残的举动,可是细密的血珠落下,他终究不够心狠,踉跄着到她身边,握住她拼命摆动的双手,“够了。”
“不够!”南嘉鱼悔不当初,她素来珍视宫泽赠与她的东西,重生后却将********放在讨皇帝欢喜上,全然忘了这只簪子是宫泽送她的,引来诸多误会,“臣妾早不记得这是谁送的了,皇上不喜欢,臣妾便毁了它!如果皇上不喜欢臣妾了,臣妾也……”说着便再也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