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踏实,头晕感也减轻了一些。绯纤再起身坐起,屋内无人。她细细打量四周,显然不是自己原来屋子所在方位,但应该仍在原客栈。
脑子稍微清醒了些,看着满屋空旷,绯纤这才觉出自己危险来。被陌生人带走总归不是好事。虽然看他昨日听自己荒唐的话并未减掉关心之情,也没有因自己头脑糊涂恼怒,可是今天自己好了一些,难免他不会有所行动。可是他要做什么呢?绯纤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起来。这时值正月,正是春寒料峭,自己穿了一层又一层棉服,他却好像穿了很少,大概不是简单人。
那么只有见招拆招了。也许他一片好心看自己生病才帮助的,绯纤暗自安慰。
是什么病呢?
正在胡思乱想,小二恰好推门进来送饭。满桌好菜,果然不是穷人。
“石大哥,”绯纤急忙唤住小二,“是有人将我带到这个房间吗?”第一日入住就已探问得小二姓名,果然方便搭讪。
小二点头。“姑娘早上尚在睡觉,公子便将姑娘抱了过来,他就住在隔壁,有事方便照应。”是抱过来的吗?醒来自己走不好吗?
“你为什么摆两副碗筷?”“公子这几天与姑娘同吃同住,今日见姑娘好些才回房休息,但吃饭······公子并没有吩咐分开吃。”同吃同住?这么熟了我怎么不知道?
绯纤心里暗诽时,小二已经退出。很快门口便出现一个青色身影,他已换上了一身青袍。人尚未完全踏入,已经伸了一个又一个懒腰,都日上三竿吃午饭了,怎么你还没睡醒吗?绯纤嘴角勾起,“你个懒虫”。
“你醒了,终于不用我喂饭了。”他也不恼,反是笑呵呵地走到绯纤床前。
“什么?”绯纤叫了一声,但看见他满眼血丝,突然是不忍了。
他伸手过来摸绯纤额头,又给她探脉,绯纤却是开始认真打量这个人。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清醒地看他。眉目如画,英挺的鼻子使他多了几分英气但又毫不突兀,薄唇,下巴恰到好处的收住。不同于风师兄的俊美,更加棱角分明,真是好看。绯纤不自觉地将舌头轻轻吐出又迅速收回,脸上是傻傻的笑意。初次见他,心里怎么这么欢喜,是因为他太好看还是被他照顾了几日所以不怕他?
“原来我救了个傻丫头。”他轻声说道,探得绯纤好了好多便转身去了饭桌。
“你才傻呢,居然会帮我这个傻丫头。”绯纤嘀咕,笑意却是掩不住。
“你叫什么啊?看你这两天都和我混熟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绯纤夹起一口菜来问道。就算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记下名字也算是个纪念,好歹是下山后第一个朋友。
“岳云缭。不过我仇家很多,你要想行走江湖最好别提我名字。”那人说得云淡风轻,像在评价不相干的人。“哦,你叫云鸟吧。恩,我叫你云鸟吧。”说完绯纤又忍不住吐下舌头低头笑了起来,她可没忘记自己起的“鸟人”名字。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绯纤边吃边问,一边思考自己有没有告诉过他。
云缭愣了一下,似乎在下什么决心,“你不是让我叫你纤儿吗?”其实绯纤昏迷时压根没提过这回事。
绯纤当即抬头瞪大了眼,她什么时候说的!让一个陌生人叫得这么亲切,看来生病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情,估计再病几天,自己可是要和人家大套近乎了。
她干咳两声,“我其实叫绯纤,没有姓氏。你······你要是想叫纤儿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也救了我一命吧。
绯纤和云缭不再说话,各有所思。绯纤本无胃口,感到气氛有些微尴尬,紧扒碗中米饭,待到匆匆吃完,又意识到一桌子菜自己也才吃了几口,更加尴尬了。
没办法,除了碧霞和师傅,她再未与别人同桌吃过饭了。即使与风师兄赶路时,她也是在屋中独自进食。
“云鸟,我为什么会生病啊?”绯纤觉得很不对劲,和岳云缭的出现一样不对劲。他治好了自己一些,大概是知道的。
“你是独自出远门吧,也没人照顾,感风寒也不知道。还好被我发现,现在已经好多了。再服两剂药,明日就可全好。”温柔的话甚是使人安心,可是绯纤知道不是这样的。“只是风寒吗?”她皱眉,在后崖时高烧不退也是有的,但绝不是像这几日头晕到无力走路。
“也许再加上水土不服,你初来本地,北方寒冷,也许身子受不了。”
“嗯。”绯纤乖巧点头。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病情。原本在后崖,高处不胜寒,滴水成冰的日子自己挨过了千万个,来到山下,再冷也不至于风寒大作。即便是原因之一,大概也不是主因。主因还要靠自己寻了。
“云鸟,谢谢你这两天帮我。只是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呢?”这也是她最好奇的事情。
“我无意中发现的。见你无人照顾,我若不帮忙,大概你就熬不住了。”
“哦,是这样啊。”绯纤看着手中把玩的杯子点头。难道习武之人都这么任性地在树上跳来跳去当散步,顺便查查房看能不能行侠仗义、英雄救美吗?绯纤继续腹诽,脸上仍是无害的天真。
不过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她的好奇心本也并不重,更重要的是,她很快就要走了,她选择相信他。
“云鸟,我欠你多少钱?”岳云缭独自饮茶,又是绯纤打破了宁静“我快走了,可能也还不了了。”岳云缭这才目光深邃的打量她,绯纤感到这目光是她没见过的,比简单的关切复杂很多,可惜她不懂。
可见眉目传情总归还是需要社会经验的。没有见过那么多表情的人就算读过再多书,也不可能懂得读心之术。
“不必还了,你看我像缺钱吗?安心住着吧。”岳云缭收回目光,淡淡回答。
可是她要走的,一定要走的。并不仅仅是刚刚说的原因。这就像一个人开始被迫去闯荡江湖,后来他同意了,后来闯荡江湖就成了一种执念。又好像,有人在一个小地方呆了太久,之后就不愿意被拘束在另外一个小地方,就算另外一个小地方是以一个能移动的人来画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