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纤愉悦地走过去,“云鸟,我就知道你会救我。”脸上的面具虽不动人,却也被她的笑容染上奇妙的美丽。
岳云缭看过去,也被感染勾起了嘴角。
他是真的高兴,绯纤第一次认出他是谁。相识这么久,第一次没有把他完全忘掉。墨痕的承诺,果然是有效。
他们没有马,而且这里离云月坊实在不远,骑马反而是煞风景。两人都有太多话要说。
“染漪,她,没事了吧?”绯纤不自觉又低下头,她想听这结果,尽管自己已经知道没事。她心里始终是自责,难以逃脱的自责。
岳云缭温柔拂过她的头发,“放心吧,染漪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而且,我今天看见她了,”岳云缭故意顿了顿。
绯纤果然迫不及待地扭过头来。
“她有没有说什么?她已经很难过了,我,我真的不想让她生命中又多一个可恨的人。而且那人还是我,我其实,第一眼看到她,就想,就好想,陪在她身边关心她。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样子吗?我和她虽然经历天差地别,可是我看见她就像看见自己一样,我真不肯扔她一个人在无边无际的寂寞里。可是,可是她再也不会理我了是吗?我想弥补,没有机会。”绯纤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已经带上了哭腔。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流下来,后来肆无忌惮地流淌。
岳云缭心疼地将绯纤的头揽入怀中,感受她的泪水湿了前襟。
缓缓道:“幸好漪儿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她早就明白不是你。她根本不怪你。她在病中听说这件事瞒住我,今天身体好一些就溜出来找我,她说绝不会是你害她,她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中最相信你的人。幸好她仍是亲近你。”
绯纤闻言一震,更加猛烈地啜泣起来。
“为什么偏偏要发生这种事?”
岳云缭搂住她,目色阴沉,语音也一下低沉了下去,“他们这是要借刀杀人。”
绯纤仰头看他,惨然道:“我是那个刀,也是那个人。”
岳云缭点点头。“好巧妙的设计,好狠的心思。”他明白绯纤对当年的恩恩怨怨一无所知,设计的人却巧妙利用了所有人的心思。他只算错一着,就是小辈们或许怀疑徐幽的心思,老一辈人却无一不信徐幽是心胸坦荡,绝不会挑唆弟子行凶之人。
只是这其中许多,连他这个局外人都在一点点收集消息中,被深深震撼,绯纤是她娘的女儿,倘若往事掀起,就会有如置身漩涡中心。他娘经历了那么多都难以承受的悲伤,她又为什么要继续承担。
岳云缭完全明白徐幽把一切瞒下绯纤的决定,只是似乎还有人一定要绯纤卷入更大的漩涡。他能保护好她么?
“你听说过靖沙一门吗?”岳云缭想将事态说的越简单越好。
“我知道。”怀中的人已经擦干泪珠,从他怀中挣出来,只是声音还带着一点不自然。“当年碧岚国开国皇帝岳梓琪和靖沙当家人罗轩争夺天下,那时靖沙还是一个国家,后来他们节节败退却仍尽一切力量顽强抵抗,博雅圣皇太后可怜无辜丧生的百姓,亲自前往与罗轩定下赌局,竟然三局大胜,罗轩只得立誓三条。第一条是说他本人终生不再踏入阴山以北的地界,第二条是他解散军队,成为地道商人,第三条是,”绯纤皱了下眉毛,“他们不会泄露博雅圣皇太后的真实身份。”
绯纤看向岳云缭,目光闪动,“你知这三条协议吗?你知第三条指什么吗?”
岳云缭握住了她的手叫她安心,“我是皇室中人,你知道的这些我自然都知道。没关系,和我说不是泄密。”
绯纤点头,“不错,你毕竟也是她的后人,有权知道一切。”
绯纤又接着讲述,“可是罗轩自己虽然承认输得心服口服,也愿意让岳梓琪统领国家。他的后人却觉得因为一个女人的赌约放弃卷土重来的机会太过可惜,非常不服气。加上他原来未战死的将士们都仍激情满怀希望效力,靖沙虽倒不朽,仍是一只不可小觑的帮会力量。与靖沙有关的很多人都仇视皇朝和莫离忧门派。靖沙主枝教养虽不曾亏了名门世家的名声,诸多侧枝却俱蠢蠢欲动,直到二十年前,又爆发大战,靖沙大败。如今他们可能没有力量再对抗皇朝,但是对莫离忧的仇恨恐怕只会一代代加深。”她一下恍然,“你是说,可能是他们想要嫁祸我,只因为我是莫离忧掌门的徒弟。”
岳云缭心中暗忖:“莫离忧过往的历史记述如此详细,却对二十年前堪比开国前战争的大战寥寥数笔而过,恐怕也是因为师父怕绯纤多想吧。也许,她下山后才会完善对那段历史的记录。”
脸上却是凝肃:“确实有这个可能。这绝不是个意外,寻微事后曾经去问那个卖糖人的老头有没有比较奇怪的事情发生,他说有个女人在你走后买下了剩下四个带笑小人。四个的确不算多,但是和你的小人一样都带着笑脸倒是可疑了。因为老人当天一共只做了五个笑得。她这样,看似平常,稍加推理却愈发觉得是欲盖弥彰。”
绯纤又是一愣,声音有些发颤,“难道他们在我之前就想到了我要干什么了吗?并且人来人往,他即使靠近老人的摊子也是正常,绝不会有人想到这人要下毒。”
岳云缭点头:“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我们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却知我们入微。我会派人调查靖沙近来举动。但你千万要加倍小心。”
一声叮咛,胜过万语千言。
绯纤心中暖流划过,温柔道:“你也是师父的徒弟,无论他们知或不知,你都也要小心。”
岳云缭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这已足够让绯纤无所畏惧,哪怕未来已经染上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