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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秋因为养病,一直都没有出于府,其实,她也不敢出去,因为怕被宇文风撞上。不过,她也借着于鹤,打探到宇文风的状况。
听说,他已经醒了,没有上朝,一直在修养身体,还经常接一个琵琶女到王府,又是弹琵琶,又是赏雪景。那女子她似乎还见过,好像叫段疏影来着,长得美,琵琶弹得好。宇文风去长安出使,也是带着她。
反正闲着闲着,她总是让于鹤给她讲长安城的稀罕事。哪家王侯身边又有了个绝色美人,哪家公子因为哪家闺秀大打出手。哪家王爷对哪个青楼女子特别留恋。有时候,问着问着,她就不自觉问道宇文风身上。
就这样,她也就慢慢知道,宇文风在长安是个怎样风流的人。幸亏当时没有跟他来长安,万幸万幸。
“一看就是那种用情不专的人嘛。”
“不是啊,那个王爷特别喜欢歌舞坊内的段姑娘,还为了她和别的王爷起了冲突。”
之后,于鹤便讲起了“武阳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
段疏影本是一名琵琶女。她曾拨高第三根弦,将曲调跌宕的《十面埋伏》弹出清澈空明的音质。
三年前,宇文风发现长安城内这位琵琶女后,就经常去歌舞坊。美名在外,自然有不少宫中的王公贵族慕名而来,其中不乏言语轻浮的官宦子弟。
为了段疏影,宇文风曾不惜出动武川锦卫,将那人“请”出了歌舞坊,没有留一丝情面。
如果武阳王得罪的只是长安城某个大臣家的公子哥,也就没什么可传的了,可他得罪的,偏偏是当今皇上的胞弟,如今的卫剌王。
同样是周朝王爷,卫剌王的身份远在宇文风之上。只是,卫剌王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家子弟,手头兵权少,而宇文风有武川锦卫,还是很令他忌惮的。
于是乎,武阳王冲冠一怒只为博红颜一笑的佳话,一直在长安城内盛传。
只是为了这一笑,宇文风结下的梁子可真大。
“听说,武阳王今天和那位段姑娘去游湖。”
于是乎,洛清秋也就突然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她明明怕水,可偏偏哪儿都不去,就去打听到的湖边转。
她不是没有期待的。
“师父,武阳王在湖上泛舟,周围百姓都被拦在几里之外,我们今天不好去这里吧?”
“你回去吧,我自己到处走走。”
“那怎么行?”
于鹤也就呆头呆脑地跟在洛清秋后面。他这个师父,真是鬼灵精怪的,能绕过重重侍卫,爬到湖边一株柳树上,他也跟着爬上了树。树上视野真开阔,他小时候就经常藏在树上,那样,父亲就找不到他,也就没办法逼他读经书了。
远远地,有一艘华丽的船出现在早春的湖面上,船帘掀起了一角,隐约能看到了船舱内的人影。洛清秋拨开眼前的一根柳条,虽然很远,而那身影,她一眼就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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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风端着酒杯,走到桌案对面,抱着琵琶的段疏影面前。
“这些时日,多亏了疏影姑娘照顾,又是喂药又是献曲,你想要什么奖赏?”
这问话让本就拘谨的段疏影更加局促不安。她双手端正地放在膝盖,身板挺得僵直,头却一直低着,嗫嚅着说:“王爷的赏识就是最好的奖赏。”
“这也太简单了?”
段疏影望见递到眼皮底下的酒杯,接了过来。她不敢抬头,只是唇角贴着酒杯的边沿抿了一口。忽然,她感觉到修长的指尖挑起她肩膀上几缕发丝,缠绕,松开,缠绕,松开。
这期间,她一动不动,唇角贴着冰冷的酒杯,盯着桌案上的身影。当察觉到一大片暗影压下来时,她手一松,酒杯滑落到衣衫上,清冽酒水打湿了裙裾,那只蓝白花纹的酒杯也滚到桌角,来回晃着。
她像是被惊着了,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无奈身后有笨重的楠木椅,退不了太远。
“是疏影不小心,扫了王爷雅兴。”她掸了掸裙裾,皱着眉问:“可否容疏影回歌舞坊换一身干衣服?”
宇文风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她白色裙裾上绣的点点梅花花瓣,因为沾水的缘故,那红越发鲜亮。
他靠近一步,她一退。
“你不觉得太多此一举了?”
段疏影被盯着脸颊发热。
“不要每天对着本王就是弹曲,今天,我们玩点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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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早春,春寒料峭,加上树上风大,洛清秋的手脚渐渐冰凉,她只是望着远处船舱中的一幕,不肯转眼。
他那么自然地,抬起那女子的下颌,那么温柔,那么长久地凝视。
洛清秋双手一用力,扯断了一根柳条,一下子滑到了湖里。
于鹤本来在缠柳条,给师父制一个草环,听到水中扑腾的声响,立刻反应过来,跳下去救人。
于是,洛清秋又一次被于鹤狼狈地抱到于府。又是生炉子,又是煮姜汤,于府的婢女又都忙活起来了。
洛清秋自小就爬惯了树,从树上掉下来,在她有生之年还真是第一次。这对于她来说,是一定不能让表哥知道的奇耻大辱。
她扯着于鹤的衣领训:“这件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威胁于鹤的,我了半天,才说:“我想离开长安了。”
于鹤一听就急了。
“师父,我不说就是了,大夫说你这个病不养好,走三五里地又会昏倒的。”
“胡扯。”
“真的,师父,你养好伤再作打算吧。”
洛清秋躺在床上,半句话不想说。希冀被打破了,长安其实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第二天,长安城内又传出了宇文风的一段韵事,游湖啊,猜谜啊,喝酒啊……这次于鹤讲在坊间邻里听到的趣事逗她开心,她一点也不想听。
其实,坊间流传的,也不过是长安城的市井小民茶余饭后的消遣,而真正的朝堂争斗,总是传不到百姓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