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一间厢房内,没有点灯,但对于陈情而言,有没有光并无区别。她静静坐在床边,听见马蹄声渐渐离远,不知寒风夜里,谁还在奔波劳碌?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她问道:“谁?”
门外之人答道:“娘亲可以进来吗?”
陈情赶紧擦干眼角泪水,道:“请进。”两人母女相认不久,多少有些隔阂,讲起话来特别有礼。
素衣人推门进来,走到桌前点着灯,道:“这么暗怎么不点灯呀?”说完才醒起女儿双目失明,随即愧疚。于是她把灯吹灭,过去坐在陈情旁边,道:“娘欠你太多,如果可以,情愿把自己的双眼换给你。”
陈情道:“其实瞎了并非坏事,看到不该看的只令人更伤心。只是现在好想看看娘亲长什么样?”
素衣人道:“你爹爹没和你说过娘长什么样吗?”
陈情道:“从我一懂事,爹爹就说你生下我不久便过世了。”
素衣人道:“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恨我。”
陈情道:“我想爹爹一点也不恨你。”
素衣人道:“他居然骗女儿说娘亲早死了,这都不算恨?”
陈情道:“知父莫如女。爹爹当年官至二品,众人欲攀亲,但他坚持不再娶。除了忘不了你,还会有其他原因?”
素衣人惆怅阵阵,想起当年迫不得已抛夫弃女,至今心仍隐隐作痛。她道:“其实娘亲每隔几年便会回中原一次。不为别的,就是想偷偷看你们几眼。孩子,你恨娘亲吗?”
陈情摇头道:“不恨,自小以为没有娘亲,现在娘就在眼前,我高兴还来不及。”
素衣人只觉安慰,道:“那就好。”
陈情忽然道:“娘,当初你与爹爹是怎么相爱的?我很想知道你们的过去。”
半个月来,两人虽然相认,但话却很少,掏心掏肺的谈话更是没有。此时有如此良机打破隔膜,素衣人当然不会拒绝,便慢慢道来。
原来当年素衣人乃星月教三圣女之一,名为林若庭。当年她厌恶练功,厌恶师傅的严厉管教,更厌恶做一些为非作歹之事。终有一天,她偷偷逃了出去,在江湖上逍遥自在。
然而自古正邪犹如水火,互不相容。林若庭虽事事忍让,绝不轻易生事,但各名门正派的人都将她当作妖女,欲除之而后快。一天,她遭衡山派十多名弟子追杀,身负重伤,走投无路之下唯有躲进一间民宅,遇到当时正寒窗苦读的举人陈永。
陈永见一弱质女子伤痕累累,且后有追兵,顿生英雄气概。他把林若庭藏于院中水井之间,又见地上有血迹,但来不及清洗,便把手往尖石一拍,顿时鲜血直流。
衡山派的弟子赶到,却找不到林若庭,便对陈永拳脚相加,欲迫使其招出妖女藏身之处。
陈永咬牙强忍,被打到半死仍矢口否认曾有人闯了进来。衡山派的人见他手上有伤,不似有假,再碍于门派之面,不敢将文弱书生打死,唯有撤走,另处搜人。
悬在半空的林若庭顺着绳子爬出井,见陈永舍身救己,大为感动。她扶陈永进屋,先替他包扎好伤口,才医治自己。陈永虽住一大宅,但无亲无故。身体单薄的他遭如此毒打,半个月内卧床不起。而林若庭则敬佩陈永为人,且心有亏欠,便留下来照顾。一个弱冠之年,一个碧玉年华,共处同一屋檐下,感情自然而生。
捡回性命的林若庭已无闯荡江湖的念头,却又不想回到冷酷无情的星月教,隐于平常百姓家乃是最安全。因此她便编出一堆谎话,改头换姓,三个月后,与陈永拜天地,成了亲。新婚一个月后,陈永便要启程赴京赶考。林若庭知道路途遥远,担心夫君安危,便随夫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