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这‘玉颜’的新君,谁敢拦朕去路?”玉淩沣怒瞪着突然挡在身前的两名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带刀侍卫。
“皇儿,”只披了件御寒大衣的太后在李公公的搀扶下,身侧跟着贵妃与德妃,急色匆匆赶了过来。
“皇儿,这、、、、”太后瞠目的看着被熊熊火焰吞没的‘惜卿阁’。
“太后?”玉淩沣拧眉轻喃,脑子里瞬间窜起前两天正欲置韵儿与死地的人。
若让他查清楚,此火为人为,他必定会将此人碎尸万段!
玉淩沣紧抿薄唇,垂于身侧的手,握了又握,看着满眼担忧之色的太后,冷哼一记,转身,纵身越过跟前的两名侍卫,飘然落地的身姿,眼见就要冲进火海。
“给哀家拦下来!”太后一道命令,除了之前的两名侍卫,又有四名身材魁梧的侍卫从群臣中腾空而起,跃至玉淩沣身前,截住他的去路;连肩膀受伤的程公公也不惜加入其中。
如此一来,即便他玉淩沣有三头六臂,也断不是六名大内侍卫的对手,况且,还有自己的‘师傅’帮忙呢?
十几招式下来,玉淩沣被制服在地,动弹不得。
“放开我!”玉淩沣双眼怒红,如困兽般低吼,“朕乃‘玉颜新君’,且容你们如此放肆。”
“皇儿,”太后蹲下身来,细长的指甲划过他的面颊,哀切的说,“这火势,怕是铜墙铁壁也会被轻易熔化掉的,你这样鲁莽冲进去,不是白白送了性命吗?”
“难道让朕眼睁睁看着韵儿被困火海,而无能为力?”玉淩沣吼道,“朕办不到!办不到!”
一想到手无缚鸡之力,体弱身虚的那抹纤影,心中便就抑制不住的恐慌。
“皇儿,”太后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皇儿,母后知道你苦,你痛,你愧,但是,皇儿,正如你所言,你是‘玉颜新君’,要顾全大局,要为社稷着想,若因此而丢了性命,你教‘玉颜王朝’如何延续下去?你让‘玉颜’黎明如何安居,如何乐业,如何不背井离乡?所以、、、、”
“所以,你才狠毒的放了这把火,毁了‘惜卿阁’,让韵儿带着孩子就此消失在人世间是吗?”被压制着的玉淩沣怒瞪着太后,毫不避讳的大声吼道。
“皇儿?”太后怔愣的低喃,一时间竟忘了掉下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皇儿,你,你这是在说什么?”
一听太监通报,她毫不犹豫自被窝里起来,急匆匆的赶过来查看情况,却没想到他竟然怀疑,火是她放的?
“哼,”玉淩沣嘲讽的扬起唇角,“你不是看不起她?不是觉得韵儿的存在有失皇室的尊严?不是一心想要置她与死地吗?难道你敢否认这把火是自然而非人为?”
秦月即使骄纵,嚣张跋扈;华玲蓉心机沉重,蛇蝎心肠,但想来,她二人也没这个胆,敢在他的眼皮底下纵火行凶。
而太后,
玉淩沣神冷的眼神直盯着眼前一脸惶然的脸孔,他料不到还有什么是她所办不到,所不能忍心的。
“皇上,你不能这般污蔑太后娘娘。”随侍在旁的李公公忍不住要为太后解释,“其实太后娘娘她、、、、”
“闭嘴!”玉淩沣怒喝,眼底竟是轻蔑,“朕不想听到有关于她任何惺惺作态、虚情假意的作为。”
“可是,皇上、、、、”
“李公公,”太后扬手,打断李公公,闭了闭了眼,叹说,“算了算了。”语毕,颓然的站起身,垂眼,深深的看着仰望着他的玉淩沣,她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心结,原来他依旧藏在心底了是吗?
“但是,太后、、、、”身后的李公公满眼的不赞同。
“进去救人的侍卫可是有报?”太后问。
“还没有。”李公公缩下双肩,恭敬的回答。
话落的瞬间,便惊见两条黑影子自熊熊火焰中窜出,双手横张,脚下轻点,几个飞身,便落至太后跟前,拱手单膝跪下,低首垂眼,齐口同声,“皇上,太后。”
“怎么样了?”太后旋即转身,紧急的问,眉宇间有着浓浓的忧心,因为两人显然是空手而回。
“禀皇上,太后,属下等并未发现任何人。”其中一名侍卫沉声回答。
“什么叫未发现任何人?”被压制在地的玉淩沣怒红着双眼,“你们是瞎眼了吗?放开朕,朕要自己去找。放开朕。”
玉淩沣怒红着双眼,然眼角却挂着似有若无的泪珠。
没发现任何人,什么叫没发现任何人?
韵儿她明明在‘惜卿阁’,怎么会没找着人呢?他要自己去找!他一定要自己去找!
“韵儿!”玉淩沣对着逐渐转小的火势,仰头嘶吼,奋力将摁住他的两名侍卫给甩了出去。
双手一获自由,玉淩沣随即一跃而起,将原本摁在他背上的程公公同样摔翻在地。
“小李子!”太后惊恐一唤,就见旁边的李公公身影一闪,手一扬,下一秒,便见心急如焚,甫跨出一步的玉淩沣软趴趴的倒向地面。
“韵儿。”玉淩沣虚软的唤着,随后,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双眼,眼角处竟滑落一颗泪珠。
“将他送回寝宫,千万要寸步不离的照看。”太后深深的看着被程公公与李公公扶住的玉淩沣,哀然轻叹。
“是。”二人领命,异口同声回答,随即,扶着玉淩沣转身离开了火焚中的‘惜卿阁’。
太后哀伤的目光追随着三人,直至被黑幕掩去,沉声吩咐,“都给哀家听着,加紧速度,全力灭火,找出柳妃。”闭眼,顿了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柳妃呀柳妃,偌大的火势,你一个弱女子能躲到哪里去呢?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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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好像是我错估了。”
‘惜卿阁’后院,几近全毁的枫叶林高处,一袭黑色装束的盛云,缓缓的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柳绮韵与秀儿,还有同样一袭黑衣的云妃的贴身女婢。
柳绮韵不语,一双大眼静静的越过火焰渐灭的阁楼,清楚的看着前院所发生的事情。
她没想过用这样的方式离开,只能说这场火来的恰到时候;然而,令她料想不到的是,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竟会为了救她而不顾自己的生命,想也不想就要冲进火势凶猛的楼阁。
哎,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她,他如何能做到如此赴汤蹈火的地步?
“怎么样?”盛云没头没尾的问,但她柳绮韵却是听懂了。
“我相信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柳绮韵平静的回答,眼神依旧望着前院的方向。
他对她那般,或许,这样的离开,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皇上的脾气很执拗。”盛云一瞬不瞬的直盯着她。
“不管记忆再怎么好,无论脾气再怎么扭,终还是经受不起时间的考验的。”
试问,有谁愿意永远去记住痛呢?
“柳妃,你不懂,皇上他、、、、”
“云妃,谢谢你救我主仆二人。”柳绮韵收回目光,转移开话题。
“这个倒不用谢我,其实即使,我们没有出现,你的、、、、”
“云妃娘娘,秀儿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一见相谈中的两人将话题转到她身上,秀儿两忙双膝跪下,眼神真挚的道出感激。
盛云轻蹙秀眉,垂眼审视着突然打断她的秀儿,暗自揣测,她明明就有武功,而且据她所测,她的武功还绝非是三脚猫。
“云妃娘娘,您的救命之恩,秀儿铭记在心,没齿难忘。”秀儿抬眼,眼神中分明透漏出请求。
“秀儿说的没错,云妃,这次若不是你提前相告,恐怕我二人现下已是两缕孤魂野鬼了。”一说到救命之恩,柳绮韵的目光专注在盛云身上,自然忽略了秀儿非比寻常的眼神。
盛云看了看柳绮韵,又看了看秀儿,难道她柳妃跟本不知道自己的贴身丫鬟会武功一事?
为什么?
是她二人演得天衣无缝,还是事情确实另有玄机?
“云妃?”柳绮韵唤道,莫名她为何会突然出神。
“起来吧。”盛云暗叹一记,弯腰,伸手将秀儿扶起来,说的云淡风轻,“我也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这皇城再次沾染血腥,所以,你们也不必太感激我。”
秀儿的衷心,她自是看在眼里,明了在心,而她这样隐瞒,想必,也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了。
只要,她不是别有所图,那么,就随她又何妨呢?况且,她也坚信,终有一天,她会毫无保留的坦白。
“谢谢。”秀儿真挚的道谢,不仅是为救命之恩,更是为她的理解。
盛云淡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放下,转向柳绮韵,“之前,我认为你在皇宫不会受到礼待。即使皇上现在如此宠爱你,但却不保证将来也是一如既往;毕竟是九五之尊,有很多的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顿了顿,抬眼直直的看着她,“看刚才的情形,传言非虚、、、、”
“传言?”柳绮韵问。
“就是太后有意立你为‘玉颜皇后’的传言。”盛云自然的回答,好似她柳绮韵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
“什,什么?”
册封她为‘玉颜皇后’?怎么可能?她不是应该恨她入骨,欲除之而后快的吗?
“我也觉得很匪夷所思,一度以为这是另一个阴谋,但是,”盛云转身,眼神飘向前院,“照适才太后的举止来看,传言也就千真万确了。”
她不清楚自那天之后,又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太后确实不如之前那般盛气凌人,咄咄逼人了。
而这一改变,想必与她柳绮韵是脱不了干系了吧!
“这、、、、”柳绮韵怔忡的说不出话。
“所以,现在,你若继续留在皇城的话,便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盛云重又转身,劝言她留下。
秦月娇蛮不讲理,自然会有太后处理;而华玲蓉,想必皇上会防她如防瘟疫。
而且,火烧‘惜卿阁’一事,皇上也定会追究到底。
“不。”柳绮韵坚定的说,“我必须离开。”
“什么?”
蔺府前厅烛火透亮,而这一暴喝却是自亭外传进。
蔺少柽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冲进了厅堂,毫不客气,一把揪起站在厅堂中央正在汇报的萧远,“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回大少爷,柳妃娘娘所住的‘惜卿阁’在昨夜突起大火,势不可挡,闻名遐迩的皇城特景在一夕之间、、、、”
“谁问你这些了?”蔺少柽又是忍不住怒喝,揪住他衣领的手,更加用劲,“那‘惜卿阁’内的人呢?可是被救出?柳妃呢?是否安然逃离火海?”
“柽儿,你且稍安勿躁,先听萧远说说情况。”黎倩柔上前安抚。
“没见尸。”一旁椅凳上翘着二郎腿的蔺少毅轻描淡写的回答。
没见尸?
也就是说她被安全救出了吗?
悬在心中的大石一放下,蔺少柽手一松,方才见萧远悬空的双脚着地。
“也没见人。”蔺少毅继续一副凉凉的口气,却又将蔺少柽甫一放下的心重又提得老高老高。
“什么意思?什么叫也没见人?”蔺少柽转向自己的二弟,浓眉深锁。
“就是韵儿在火海中失踪了。”
“什么又是失踪?”蔺少柽垂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怒目瞪着慢悠悠自椅凳上站起身的蔺少毅。
警告过他多少回了,他竟然还敢亲密的称她‘韵儿’?
“失踪就是不见了,字面意思,聪明如大哥,难道你会不懂?”
“毅儿。”黎倩柔责怪的唤道。
自从韵儿离开后,毅儿就是这样,有事没事对他大哥冷嘲热讽一番。
“我有说错吗?”蔺少毅眼神直望着他,缓缓的走到他跟前,双手环胸,“我很好奇,之前大哥不是很少来前厅?怎么这几个月来,不请也会走的这般频繁?香苑那边不用大哥随时随地,亲力亲为照顾着?”
说真的,大嫂离开的当天,大哥头一次主动出现的那个晚上,还着实吓了他一跳;而之后,更是隔三岔五就会过来一次,尤其专挑萧远自皇城带来消息的时候。
他的目的,大家心照不宣;而他所表现出的举止,大家也自然心知肚明。但是,大哥呢?他是否已经认清自己的心了呢?而认清了,又还能挽回些什么吗?
“不关你的事。”蔺少柽狠狠瞪他一眼,转身,愤然离开了厅堂,徒留一堂的蔺家主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