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哈,铁将军说笑了,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呢?没什么好紧张的。”绉御医伸手摸着后脑勺,讪笑着打哈哈,心下却埋怨,这小子以前不是老实得几近木头,怎么这次见面竟变得这般的敏锐了?
铁木齐单手支鄂,轻笑着摇了摇头,打趣的问,“绉御医,你知不知道,你脸上大大的写着几个字呀?”
“什么?”突口问出的瞬间,绉御医便懊恼的低咒,他的问话摆明有诈,而他却还乖乖往陷进里跳。
铁木齐笑意扩大,放下手肘,食指还煞有其事的在他眼前划来划去,“此地无银三百两。”
绉御医憋红着脸,双眼怒瞪着他,“皇上,你确定这是铁木齐本人,而非同胞弟弟,或者同胞哥哥?”
“我是铁木家唯一的儿子。”铁木齐骄傲的回答。
绉御医挫败的耷拉下双肩,转身,委屈的看向一脸憋笑的玉淩沣。
“好了,绉御医,你就老实说吧,到底是什么事?”玉淩沣压下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绉御医跟随他并非一天两天的事了,像刚才这种失态的表现却是少见的。
“这、、、、”绉御医迟疑着,瞅瞅一脸淡静的柳绮韵,又看看一脸好奇又疑惑的秀儿,闪烁的眼神就是不敢直视玉淩沣精锐的目光。
这教他从何说起?
若让皇上知道他利用了柳妃娘娘,以皇上疼宠柳妃的程度来看,还不把他这把老骨头给活拆了?
“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朕都会赦免你所犯的错。”玉淩沣轻笑着保证,他可不相信如绉御医这般元老级的御医会犯什么错。
“真的?”
玉淩沣点了点头,奇怪绉御医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
“那、、、、”绉御医小心翼翼的憋了眼柳绮韵,暗自考量着,若是事关柳妃,皇上也会赦免他?
“此事与韵儿有关?”玉淩沣舒展的细眉,倏然轻蹙,莫非绉御医对韵儿的身体状况有所隐瞒?
“皇上,”绉御医甫一轻唤,正准备和盘突出的之际,原本悠然靠坐在床头的柳绮韵却倏然抚胸猛咳不止。
“韵儿?”玉淩沣心惊之余,毫不犹豫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扶住她的腰肢,一手绕到她的后背,轻拍着,替她顺气。
“咳咳、、、”柳绮韵想自制突来的咳嗽,却徒劳将原本苍白的脸憋的通红。
“皇上,那个、、、、”绉御医本想上前说明情况,却被慌慌张张端来茶水的秀儿撞到一旁,若不是铁木齐及时扶他一把,只怕此时他已跌坐在地。
“小姐,小姐,水,”秀儿递过茶水,满眼忧神的看着剧烈咳嗽不止的柳绮韵。
玉淩沣接过茶杯,小心翼翼的将杯沿就在她的唇瓣,“韵儿,来,喝口水。”
柳绮韵努力压制住喉突窜的咳嗽,皓齿咬住杯沿,正欲喝水润喉,却不料喉咙倏然奇痒难耐,以至于刚到嘴边的茶水随着猛然的咳嗽,全数喷了出来。
“咳咳、、、、”柳绮韵无力的靠在玉淩沣的胸前,一手扶住胸口,猛咳不止。
“韵儿?韵儿?”玉淩沣惊慌的丢掉手中的茶杯,紧紧将她环住,焦急的低喊,“韵儿,你不要吓我。”
“小姐,呜呜、、、、”站在床沿的秀儿更是急得哭了起来。
“我,我、、、、”柳绮韵试着说出安慰两人的话,却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的胸口好闷,全身虚软,四肢无力,嗓子更是像火般在炙烤。
天,
她快死了吗?
她死了,那肚子里的宝宝该怎么办?
她不要宝宝还未出世就要随她辞世!
她不要!
那对宝宝太不公平了。
“绉,绉、、、、”柳绮韵哑着嗓子,气弱的唤着;然下一秒整个身体却瘫软在玉淩沣怀里。
“韵儿?”玉淩沣怔愣的抱着一动不动的身体,眼神呆滞的看着耷拉着的脑袋,意识似乎一瞬间脱壳。
“小姐?”秀儿跪趴在床前,神智不清,连连嗫嚅,“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呢?小姐天生体质弱,加上寒毒侵身,现下又有孕在身,偶尔会昏迷也是理所当然的,皇上,来,让小姐躺下休息休息,她一会儿就会醒来了。”说罢,伸手欲掰开他紧握住小姐纤细双肩的大掌。
“皇上,秀儿,你们清醒一点。”
绉御医摇头暗叹,上前,一边扶起秀儿,一边解说,“柳妃她没事,稍作休息便会醒来。”
“真的?”秀儿双眸含泪轻问。
“恩。”绉御医郑重的点了点头,他不懂,柳妃本就体弱,又是孕妇,偶有头晕昏迷实属正常,之前不是也有好几次例子?为什么今日突来的情况会让两人误以为、、、、
难道是因他之前的诊断说,柳妃会因怀孕而丧命?
绉御医皱眉来回扫视着两人,忍不住在心底轻叹,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又该要怎么承受呢?
“绉御医,这是怎么回事?”玉淩沣压下心中的那抹惧慌,沉声问道。
“呃?”绉御医一怔,轻叹一记,才娓娓道来,“是这样的,皇上前去‘静心殿’之后,老夫有稍稍提及到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关系,之后,柳妃担心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冲突会影响到‘玉颜’的黎明百姓,所以,说什么也要追去‘静心殿’、、、、”
“这跟韵儿突然猛咳不止有关系?”玉淩沣蹙眉,毫不客气的打断他。
真没耐心!
绉御医瘪了瘪嘴,“我是担心若皇上真与太后大打出手,柳妃说不定能阻止,所以、、、、”
“所以?”玉淩沣转向他,眯起双眼追问。
“所以,我擅作主张,事先让娘娘服下一粒药丸。”绉御医说着垂下头,谁知道事情会那么容易就解决了?
“药丸?”玉淩沣蹙起的眉宇间,越渐阴沉,难道这就是韵儿突然猛咳不止的原因?
“就是红色药丸,”绉御医顿了顿,心想着反正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了,“这红色药丸可以让病人之前的病症稍稍加重,致使暂时的昏迷。我是想着以皇上您宠爱柳妃的程度,届时,若柳妃突然发病,皇上定会先顾及到柳妃娘娘的,所以、、、、”
“所以,你这是在拿柳妃的生命做赌注。”玉淩沣颀长的身子凛然的站起来,怒叱,“绉子明,你好大的胆子!”
被连名带姓的叱喝,绉御医‘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知罪!望皇上开恩。”
“开恩?”玉淩沣冷哼,“若今天柳妃真有个闪失,你叫朕如何开恩?”
话虽如此说,在他心里自然知道绉御医自有分寸,只是,一想及韵儿倏然软在自己怀里的身子,气若游丝,他的心就会疼的揪成一团。
玉淩沣幽然的眼神忍不住转向床上的柳绮韵,
韵儿,
你可知,
那一瞬间,我竟然有种就此追随你而去的念头?
“皇上?”绉御医小心翼翼的抬眼,偷觑着重又坐回床沿的玉淩沣,奇怪原本怒气腾腾的皇上,这会儿又怎会突然没了动静。
“嘘,”程公公走至他身旁,将他扶起,摇头示意他不要吭声。
“绉御医,”玉淩沣幽幽的唤道,修长的手指却轻轻摩挲着柳绮韵的脸颊,“韵儿,她真的会因怀孕而丧命吗?”
绉御医与程公公面面相觑,心照不宣的暗叹一记,他二人是自先皇开始便跟随着皇上,而他如此般的真挚情意,他们可是从未见过的。
皇上如此真情疼着柳妃,那么柳妃娘娘呢?
她可也是有着与皇上同样的心境?
“也不能全然这般断定?”绉御医说。
“此话怎么讲?”玉淩沣转脸,眼底藏不住一丝希望,他可是清楚的记得之前,绉御医说过,孩子不一定会平安无事,但韵儿绝对会因为孩子而丧命。
“母子平安的几率虽然很小,但不代表全无不可能。若天意难违,那么,保全一个,对于太医院来说,应该也不是不无可能,”绉御医顿住,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罢了。
“这样吗?”玉淩沣喃喃自问。
她虽从不曾表现出过度的喜悦,也不曾有过任何激动的言语表达心情,但他清楚的知道孩子对她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若告诉她,孩子会危及到她的生命,她会害怕吗?她还会坚持吗?若要她拿掉孩子,她会同意吗?
“我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吧。”玉淩沣幽幽的吩咐。
“我想、、、、”
秀儿正欲表明自己要时刻照顾小姐的心愿,却被绉御医制止,
“还不知晓宁儿那边的情况,咱们先过去看看。”绉御医一边说着,一边努嘴示意她坐在床沿的玉淩沣;见她疑惑的眼神不由一黯,便拉起她的手,率先走出了绕过了屏风。
“韵儿,”玉淩沣的指腹滑过她细腻的脸庞,喃喃自语,“如果,这个孩子是我玉淩沣的,你还会如此般的坚持吗?我并不在乎你的过去,可为何你就是无法接受我呢?在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玉淩沣的一席之地呢?”缓缓收回手,痴迷的望着她安然的睡颜,语气似埋怨,却更似无助,“为何不是我先遇上你呢?为何?”
柳绮韵依旧静静的躺着,玉淩沣双手放在她身侧,倾身向前,将头颅小心的枕在她的腰际,嗓音变得有些沙哑,“韵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他真的很爱很爱她。
二十年来的自责,有了她,他才有了好好生活的念头;二十年来的仇恨,有了她,他心甘情愿的放下;二十年来的空虚,有了她,他才体会到了满足的滋味。
他真的无法估计失去了她,他会怎么样?
玉淩沣埋在她的腰间,深深沉在自己的思绪中,因此,自然也就忽视了柳绮韵自眼角滑落的泪水。
倾月宫外厅,再次上演着四处乱飞的瓷器花瓶,四下乱窜的碎片;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依然是战战兢兢的站着,还要眼观八方,小心翼翼的闪躲着空中乱飞的碎片。
“姐姐!”
一记轻柔却不掩焦急的唤声自门口传入,随即,华玲蓉雍容华贵的尊容在宫女的搀扶下踏进门来。
而盛怒中的秦月根本没注意到门口站着人,随手抓起案桌上的一支玉瓶,脱手便扔向门口。
“娘娘,小心!”
华玲蓉身边的宫女轻唤一声,闪身挡在她跟前,手一扬,便将飞至眼前的玉瓶击落在身侧的门板上。
“妹妹?”秦月闻声,旋即转过身来,小心的绕过地上尖锐的碎片,走到她跟前,关切的问,“妹妹,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说着的同时,还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
“没事。”华玲蓉摇了摇头,憋了眼满地狼藉,蹙眉反问,“倒是姐姐,这究竟又是谁惹着你了?”
“还不是那狐狸精!”秦月嘟嘴说,眼神毫不避讳的显露出阴狠之色。
“那个柳妃?”
“柳妃?”秦月冷哼,“只怕过不了几天,咱们姐妹该尊称她一声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华玲蓉惊诧不已,“姐姐此话怎讲?”
“早上我去‘静心殿’请安之时,太后提说的。”
“太后?”华玲蓉瞪大瞳孔,“姐姐是说这是太后的意思?这怎么可能?太后她不是不喜欢她?不是想置她于死地?再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咱们皇室之后,太后难道不怕立她为后,会毁了皇室的名誉?”
“我就是不明白太后姑姑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打算,所以才请妹妹过来的呀。”秦月一屁股坐进旁边的太椅。
太后可是她的亲姑姑,之前不是疼她疼得紧,说后位必定是属于她的,还让她稍安勿躁;可如今是怎样?不过才过了一个晚上而已,太后姑姑的态度竟判若两人?
“这怎么可能呢?太后可是姐姐你的亲姑姑,哪有亲姑姑不帮自己的亲侄女,而去帮别的不相干的女人的?”华玲蓉蹙眉思索,皇上带走那个贱女人之后,又发生过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吗?
“所以才教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让我生气嘛。”
连自己的姑姑都会跑去帮她,难道她真的会什么狐媚妖术,不但能迷惑男人,还能迷惑女人的心智?
华玲蓉垂眼看了看气焰正旺的秦月,扯出一记笑意,“姐姐稍安勿躁,这件事,我们必须得从长计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