绉御医话一落,房间里倏然安静的几近死寂,似乎连柳绮韵沉稳的呼吸声都显得有些刺耳。
“你,你是说,她的生命会因孩子的出生而终结?”玉淩沣瞠目的问道。
“不一定。”绉御医低眉摇头,“或许,孩子会由于她的牺牲而存活;但或许,孩子也会随她一起离去。”
意思就是,孩子不一定活,但她一定会因孩子而丧命?!
“怎么会这样?”秀儿低眉敛眼,摇晃着脑袋,不愿接受这个消息。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铁木齐憋了眼黯然神伤的两人,忍不住问出了口。
“办法是有,只是,”绉御医垂首蹙眉迟疑着,不知当说不当说。
“绉御医,你倒是快说,别吞吞吐吐的呀。”秀儿一听有解决的法子,性急的问。
绉御医抬眼看了看秀儿,又转向一旁的玉淩沣,沉重的说,“除非拿掉孩子,否则只能期望奇迹的出现。”
除非拿掉孩子,否则只能期望奇迹出现?
这、、、、
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震得三人目瞪口呆。
“拿,拿掉孩子?”秀儿嗫嚅着,身体像是突然虚脱般,踉跄后退数步,还险些跌坐在地。
小姐的性格,她还不了解?况且,她是如此期待着孩子的降临。若让她知晓这样的情况,恐怕她是宁愿保全孩子,也无法接受打掉孩子的呀。
“除了,”玉淩沣握紧双拳,强作镇定的问,“除了这样,就再也没别的方法了吗?”
绉御医仍旧轻叹着,摇了摇低垂的头,若有其他妙方,还用得着皇上追问?
玉淩沣闻言,双手一伸,毫无预警的抓着绉御医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你是太医院的首席御医,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皇宫养你是干什么吃的?”
“皇上!”
站在身旁的铁木齐没料到一向沉稳内敛的皇上竟会有这般粗鲁的表现,当下一愣,随即才想起伸出铁臂紧握住玉淩沣掐住绉御医脖子的手,心下则在暗忖,这个柳绮韵究竟是有何能耐,竟让冷静自持的‘玉颜新君’如此失控。
之前,他对她很是好奇,而现在,他是势必要清查她的来历出身,谁叫皇上要将所有有关她的消息封锁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皇上将微臣就地正法,微臣也绝无半点怨言,”绉御医顿了顿,“只是,柳妃娘娘的体质本就如此,即使没有怀有身孕,也没有哪位神医能保证她能平安的活下去。”
“那你之前把脉的时候,为何不说?”玉淩沣依旧掐住他脖子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
“这也正是教我万分疑惑的地方。”
“你疑惑?”玉淩沣皱眉追问。
“不敢欺瞒皇上,之前,在为柳妃娘娘把脉诊断时,除了体质的关系,以及寒毒毒素四窜之外,确没有任何的异状,然而,刚才的诊断,柳妃娘娘体内竟然又出现了一股逆气,”绉御医抬眼,坚定的说,“一股致命的逆气。”
致命的逆气?
玉淩沣晃神,手不自觉的一松,若不是铁木齐及时扶住绉御医,怕他这会儿是重重的跌坐在地了。
“小姐!”秀儿忍不住转身趴在床沿,呜呜啜泣,心中不禁埋怨起上天,她家小姐心地善良,事事为人着想,为何老天会这般的对她?为何老天会这般的不公平。
“致命的逆气?”玉淩沣看向床上安然的睡颜,久久不能消化绉御医的诊断结果。
韵儿也要离开他吗?
难道他所想要关心呵护的女人都要自他身边离开吗?
“宁儿,”平躺在软床上的柳绮韵,轻轻的呓语起来,微蹙的秀眉,不难看出她的忧心。
“韵儿?!”几乎是立即的,玉淩沣收起一脸的黯然神伤,颀长的身影,转眼便闪坐在了床沿,倾身低唤,“韵儿,醒了吗?”
“小姐?”蹲在床前的秀儿,满眼期待的抬起脸来。
柳绮韵浓密细长的睫毛颤抖着,慢慢的张开了迷蒙的双眼。
“宁儿呢?”柳绮韵沙哑的嗓音气弱的问,双眼还来回逡视着床头床尾。
“她没事,云公公和静儿都在照顾她。”秀儿连忙作答。
“恩。”柳绮韵轻应,却掩不住眼底的那抹深深的自责,昏迷前的记忆,有清晰的留在脑海,若不是因为她,宁儿也不会被伤成这样。
“放心吧,”玉淩沣伸手,撩开挡在她额前的发丝,“我会尽我所能让宁儿痊愈。”
柳绮韵依旧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一抹淡淡的苦涩笑意,
痊愈?
真有那么容易?
宁儿受的不单单是皮外伤,而是被挑断了脚筋。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因此而跛了脚,这教她如何能放心,如何不愧疚?
“小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秀儿见着她晦暗的眼色,聪明的转移话题。
若宁儿的脚伤无法痊愈,恐怕,小姐这辈子都会在自责与内疚中过活了。
“没事。”柳绮韵转眼看向床前的秀儿,轻扬嘴角,“只是有点累。”
“累了就好好休息。”说着的同时,玉淩沣温柔的替她掖好锦被,眼神虽念念不舍,却还是站起身来,转向一旁的秀儿与绉御医,沉声吩咐,“绉御医,你今晚就留在‘惜卿阁’随时待命,秀儿,你好好照看着她,稍后,程公公会另外调来宫女。”语毕,眼神一闪,又补充说,“还有,韵儿说她累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修养,明白了吗?”
“是,皇上。”绉御医与秀儿心领神会,齐声回答。
或许,目前,还是暂时不要让她知道真相的好。
玉淩沣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看向身后的铁木齐,“你呢?”
“我铁木齐身为皇上臣子,自当随侍在旁。”铁木齐拱手,全然恭敬效忠的模样。
“恩。”玉淩沣微微点头,轻声询问,“那可愿意随我去趟‘静心殿’?”
“当、、、、”
“皇上,”柳绮韵翻身,挣扎着要起身,却又力不从心的跌趴在床。
“小姐,你小心身子。”秀儿心惊,连忙将她坐起来。
“皇上,”柳绮韵看着他,静静的询问,“皇上能否暂时不要去‘静心殿’?”
玉淩沣并没有转身的意向,低沉坚定的声音传来,“韵儿,这一次我必须去。”
语毕,径自绕过屏风,而铁木齐深深看了眼倚床而坐的柳绮韵,然后,转身,快速跟了出去。
“哎,”绉御医摇头轻叹,“二十年了,皇上依然是不能释怀当年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