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拉开书房的木门,“以后会很忙呢。”痞痞的招牌笑又重新回复到了脸上。
走出房门,开始招呼着管家侍女为自己更衣洗漱,准备上朝。
昨晚的金慎之,已经跟随着昨晚的逝去,永远消失在时间里。只会在心底留下痛楚,证明他曾经存在过,以及他无望的感情。
那就保持现状吧,这是最好的结果。
小云,你想要的,我会双手为你奉上。
今日的朝堂,注定了风起云涌的开始。金慎之凝望了眼远方的琉璃金瓦,安亲王……
从雪山下来还只是暮秋时分,转眼已是隆冬。
三个月,京城似乎仍旧持续着它表面的繁华。但是天子脚下,几乎是个平名百姓都见过一两朝廷要员,连饭后茶余的八卦也从离不了朝廷怎样,王府怎样,几品几品官员怎样这样的话题,怎么可能没有磨砺出一点点的政治敏感。
朝廷最近,有大事要发生了。
中大街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格外的乖巧安分,这里每日都有不少的朝廷大员氏族显贵出没。寻日里的大声议论也都低调起来,风吹草动,都是异变的征兆。
京城中央,金碧辉煌气势磅礴的宫城,百年如一日地屹立在至高的位置上。不管,来来去去曾换过多少主人,它的地位在百姓心中都是无以取代。
皇帝寝宫,下了朝的皇帝退去那身伪装,一瞬间的疲惫袭上这位睿智强大的上位者。
“咳咳。”照例挥退了闲杂人等,这里都是自己的亲信。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压下猛烈地咳嗽。
一身低调简单的灰衣,影卫统领出现在皇帝座下三步之处,双手奉上药丸,据说,这是四公主没离开时亲自为皇帝配的药,以血过毒,影卫统领也理所当然地小心翼翼。
取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和着茶水服下,目光不由在装药的玉匣子上流连,算来已经快要五个月,没有见过那孩子了。北面,难道真的这么严重?
以皇帝的眼线实力,想要知道云凉的动向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虽然不清楚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根据零零碎碎的线索,他也能猜个大概。又是他那个弟弟,横插一脚吗?这一次,他伸的手也太长了一点。
“有云儿的消息吗?”低沉的声音,透着一种压迫的力度,皇帝询问道。
“还不曾。”生硬无波,但能听得出臣服与尊敬。
皇帝想了想,没有做声,“让金慎之进来吧。”手轻轻挥了挥,影卫原地失去了踪影,站在身后的太监总管,领旨福了福身,躬身退出门外宣召。
想起云凉三个月前给自己递的那封密函,皇帝又忍不住皱了皱眉,总觉得又不好的事发生。
明明说已经平安离开漠南,回到中原,却迟迟不肯进京,还有那模棱两可的话,似乎想让自己明白什么,又不愿意让自己清楚知道。放在之前,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派人出去寻找,但现在,朝中的局势……
想到这,皇帝眉头又加深了几分,手指按上太阳穴,缓缓揉了揉,轻声叹了一口气。那群孩子们,还是太年轻,而且,安亲王这件事,是自己必须亲自解决的。
宫门无声打开,金慎之谨慎地躬身低着头,进来后,身后的宫门又无声关闭,给人的内心又增加一层压抑。
金慎之倒是没怎么在意,按程序行礼叩拜,只是抬头时借机快速瞥了眼皇帝的脸色,与前殿很是不同,仿佛苍老了许多,心中惊讶,不过很快就翻过去了,也更不可能表现在脸上。
从云凉最近的密函指示上,字里行间有种皇帝身体不好的暗示,让自己早作打算见机行事,尽量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都挡在朝下,好让皇帝专心处理安亲王的事宜。
“起来吧。”皇帝没有掩饰语气中的疲惫,抬手示意让金慎之座下说话。只是眼神中的清亮绝对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皇帝上下打量规规矩矩落座的金慎之,“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只是个小豆丁,是皇后特意让金老夫人进宫时带上你来瞧的,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转眼将近二十年过去了,你也成为朝廷不可或缺的栋梁股肱,朕也老了。”
金慎之越听越不对味,一时间想不出皇帝出言为何?皇后?还是不放心金家?恭谨地俯身拜下,“陛下谬赞,殚精竭虑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子本分,臣……”
“好了,起来说话。”皇帝出言打断金慎之的话,轻叹一口气,“朕不过是想找人说说话,不要将朝上那些搬到这里。”
金慎之也猜度不出皇帝的意思,只得依言坐下,听皇帝接下来的吩咐。
“小时候你还常常待在宫里,与老大老三也是玩在一起的,一点都不怕朕。后来,朕看着你入朝,看着你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转眼间,那个小豆丁已经长成值得朕托付重任的朝廷大臣,身边那些孩子都长大了,稳重了,朕很欣慰,但总觉的少了点什么。”
话到这里,金慎之似乎捉到了点什么,不过还是没敢贸然开口。
“身边的大臣是这样,后宫的妃子是这样,连孩子也渐渐变得不敢跟我讲真话。说实话,这些朕明白,朕年轻时也这么过来的,但,朕是皇帝,可先头里也是个人。朕的子嗣不丰厚,老二早夭,小四又……”眼中似乎有哀伤之色,话也说不下去了,只是一叹。
金慎之恍然明白了一些,子嗣,这个词太扎眼了。皇上说到这,明显是想要听自己说些什么,关键是皇帝想从自己这里听到什么。
“庆王殿下、睿王殿下、五皇子皆是人中龙凤,俊杰之才,朝中上下莫不折服,定能为皇帝排忧,四公主殿下失而复得,乃是陛下洪福庇佑,殿下亦是智慧脱凡,巾帼不让须眉。臣说句逾礼的话,有这样的子女,陛下何须挂忧。”
一碗水端平了,不往立储的事上掺和,摆明自己的立场。
皇帝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或者说,他想的也没有这么简单。
“金家的事朕也听皇后提过一些,那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是那个时候,与云儿结识的吧,也算是有患难之情。”
一石惊起千层浪,绕了半天,难道是在怀疑自己跟云凉的关系?但是皇帝既然说到这种程度,他手上一定有什么证据吧。
金慎之一撩衣摆,俯身跪地,正色道,“微臣当时并不识公主身份,幸得公主垂青出手相助,才得以度过险关,能与公主结识,实乃微臣之幸,倘若微臣知道公主乃是陛下所寻之人,万不敢隐瞒,请陛下明察。”说完俯首一拜。
皇帝看着座下跪着的人,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金慎之心里也在打鼓,放在以前,公主与外臣认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金家与皇室还有亲戚关系,但现在,云凉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啊,那是手上有权(谨检司),身后有势力(闻香教、刺),暗中有盟友,关键时候还能左右储君位置的名副其实的强势公主。
倘若再有一个在朝廷手握实权位居高位的下属,皇帝心里不可能不多想,对自己、对云凉,都不一定有好处。
至于,两个人为什么都没往将云凉跟金慎之拉扯成一对的地方想,那是因为金慎之知道实情,皇帝是顾忌金家。金家已有一后一臣,本就是显贵之家,断不可能再让他们家娶一个公主来提升分量。
皇帝眼眸一阵明暗,最终还是亲自下了座椅,将金慎之扶起。
“起来吧。云儿的秉性朕还是了解一些,她信任你,朕自然也是信任你的。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察觉,直到刘家出事。云儿的计策滴水不漏,就是太完美,我才怀疑,她好像从一开始便知道你的存在,将你的推波助澜也算计进去。”
“臣……”
摆手打断金慎之的话。
“你也不必惊恐,倘若朕信不过你们,今天也不可能在这里见你。云儿没有争夺之心,朕看得出来她不喜欢皇宫,甚至不喜欢京城,但是为了那个身份肩负的责任她还是留下来帮朕。再说重一点,朕连安亲王都容下了,何况是一个公主,真的儿子们也都不是平庸之辈。”言外之意,就算云凉真的有什么想法,他也不担心。
乍听到这么直白地话,金慎之是真的惊了一跳,竟然将安亲王的事说开了,回想起来,争斗了半辈子,这是皇帝第一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以,说吧,云儿到底让你做什么,虽然给朕的信里言辞含糊,但朕能感觉她在计划着一些事情,北面一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多少?”
刚刚还没有反应过来,皇帝又是紧着接一棒敲下来,饶是金慎之,也有些弄晕了皇帝的真实意图。
稳了稳心神,金慎之小心谨慎的说道,“漠南之行,公主也没有给微臣透露具体的情况,臣只是隐隐察觉公主身边像是发生什么事情,让公主对安亲王很……很是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