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恼羞成怒吗?虽然在此时,出现在齐姜脑子里的想法还是如此天马行空。
司寇商撤回压向齐姜的内力,感觉压力消失,齐姜松了口气,向着北辰断风迈出几步。感受到那群黑衣人的杀意,才停下,一直眯起的眼睛微微睁开。
“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在下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主上给在下的命令是杀光北辰教的所有人,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可是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现在赶来被主上责怪,在下的能力,可不是随便是谁都能质疑的呢。而且,北辰教主认为,以我们主上的个性,怎么可能做那么失策的决定。”
闻言,守在北辰断风身前的死士都有些愤然,杀光北辰教,好大的口气。
然而,最该予以反击的北辰断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了良久,才波澜无惊地开口,“中毒,也在计划之内吗?”联想到司寇商前后反差的举动,北辰断风猜想到。
“觉得你会这么做呢。”司寇商没有否认,“以眼还眼,不知该说执着还是呆板,所以还是提前做了准备,向某个人定制了解药。”
“刚刚的毫无反击之力都是假象。”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陈述句。
“不是。给我制造解药的人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先让对方感受到成功的膨胀感然后再一举撕毁假象才比较有乐趣,所以给我的解药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才会起效。在解药发挥效力之前,我只能靠意志支撑不倒下。”
听到这样的话,齐姜一头黑线,立马想到会说出这么经典的理论的人是谁。
反观北辰断风,平静地不像话。“中原的杏林高手很多,擅长毒药又与你交情不浅的人,应该是那位赫连教主了吧。果然是个有趣的人,说起来,她现在跟你的另一个手下菊,也来到了北辰教,只是不知道目前情况如何。你似乎对她很有信心。”
“说过了,那不关我的事。”司寇商回答很直接干脆,虽然他跟云凉有交情,但是在处理北辰教的事上,他们都有自己的立场,没有干扰干涉的必要。如果赫连云凉真的那么容易被打倒,那就不是他司寇商承认的对手了。
北辰断风看了眼一旁的齐姜,然后望了望齐姜身后不远处身上纹有紫黑色图腾的人。“北辰教没有那么容易被灭门的。”
淡淡的一句,周围的那些黑衣人却像是受到某种安抚,重新平静下来。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想我可以告诉你,能够被阁下发现的教众,还称不上北辰教的精锐,这绝不是贬低阁下的意思,不用着急,我会证明给阁下看的。”
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看似轻微的动作,却在崖底响起了重重回音,长久不息。
“那么,该是正戏开场的时候了,司寇商,不管我们之间的恩怨到底算什么,一决胜负吧。其中一人倒下之时,即是战斗结束之际。”
很冷,很疼。
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前的黑暗怎么都无法驱散。
头晕的厉害,身体除了疼痛再没有其他知觉,手、脚、脖颈、胳膊,完全感应不到,无法掌控身体的无力感,陌生又有几分熟悉。
放弃似的停止动作,眩晕感一波波来袭,头脑勉强能保持几分清明,这是在哪儿?
一瞬间大量的信息开始回笼,如潮水般浮现出脑海,苍茫的白光混入黑暗,渐渐清晰起来。
“云溪,作为古家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这样可是不行的。”能清晰记得的只有一副斯文的金丝眼镜,只是镜片后折射的笑意,冰冷。
“古云溪,那种身体?就算古云海有一天真被报应了去,也轮不到她上位。”
“古云溪?不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就算老天真不开眼让她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恐怕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该考虑下一位家主会是谁了,哼哼。”
“以防万一,还是要做些准备,反正她的身体状况是人尽皆知的,偶尔恶化一些没有什么不好,呵呵。不要多想,我没有其他意思,呵呵。”
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呢,真是怀念,想要扯出一抹冷笑,才想起无法掌控身体。
这是她的前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过了,果然,即使过了这么久,依旧能清晰记住的,还是那些人的冷漠与嘴脸。
黑白消退,眼前的光景似乎又一次变换。
“云溪,果真是你?怎么到了栎州都不来找我?”
“云溪,云溪,我们一起去玩吧,栎州可是我的地盘奥,免费给你当导游。”
“云溪,又见面了,我就知道是你。我们果然很有缘啊……”
“古云溪,以后再也没有这个名字了。”
“云溪……,谢谢。”
一个身影渐渐清晰,雀跃的、高兴的、害羞的、悲伤的、释然的,如此真实地再现在眼前,无数重影,渐渐清晰,一直定格在一个画面,洁白一片的大地,映衬着火红,如那人的光彩,却一点点冰冷。
感觉不到痛楚,心仿佛在一瞬间清空,失去了感知苦乐的能力,陌生却如此真切。
色调是那么鲜明,灼伤了眼睛,思维逐渐清晰,宇文凌霜……
这一世自己认可的人中,唯一一个不属于强者范畴的人,武功不高、智谋不强、会惹麻烦,自己本该不会与这样的人有交集,却偏偏灵魂那么干净纯粹,像明媚的阳光,无时无刻不在驱散着周围的黑暗,包括他们内心的阴暗,让人忍不住想要玷污、想要破坏、以及,想要靠近。
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很强,强到无法再让人安排她的命运,强到可以保护她想保护的人不受任何伤害,强到可以亲自守住自己的幸福,为了这种强大,她理智,理智到无情,就像前世的古云海,万事皆如云烟,于她何干,想要什么便去取,不要什么就可以踩在脚底。
然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改变。
空荡荡的,已经感觉不到疼,这一世,自己竟然还会体会到失去在意之人的感觉,或许长久的掌控感已经让自负地屏蔽了这种可能,再次忆起,已是这种光景。
原来,我与这世的牵绊,不知不觉中,已经如此之深。
原来,对这些人的在意已经到达这样的程度。
原来,我一直回避想要避免的,早已经发生,绝对的理性早已崩溃。
原来,对于感情,我竟是如此懦弱,而我的懦弱,确实造就了这场缺憾。
原来,我也会后悔莫及……
泪水滑落,激起涟漪,有什么,破土而出。
不想,再面对同样的悲哀,凌霜的死,像警钟震响鸣彻心扉,或许,她可能已经错过了或者将要错过更多。如果,蜷缩在自己为保护自己而设计的牢笼里仍旧无法避免伤害,那么,就让我亲手击碎它!
赫连云凉,不应该如此懦弱。
为什么这么晚才意识到。这一世,她已不再是古云溪,一道道身影清晰而坚定,大姐、师兄、师父、师姐、小金、萧水何、阿七、小瑾、皇帝、司寇……
头脑彻底清醒,她不想再失去任何在意的人,即使那都会成为自己的弱点。能够守护自己的脆弱,才是真正的强者,而非,逃避。
“小云,小云!”
莫寒羽感觉到掌下之人细微的一颤,虽然着急,但抵在云凉心口处的手掌还是不敢挪动,一丝不苟源源不断地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云凉体内,仔细护住心脉,眼睛不敢有所闪失地经盯着怀中之人的脸色。
确定刚刚的感觉不是错觉,莫寒羽急切地在云凉耳边低声呼唤着。
面色如纸,曾经的淡然安宁、意气风发、冷然决绝,此刻只有苍白而脆弱。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但是血液的味道依旧萦绕不散,血迹凝结的白衣,寂美惊心。
仿佛一碰就碎的模样,在记忆中,快要淡忘。四年前第一次目睹云凉的反噬,一身白衣的人躺在血泊之中,浴血的妖娆下,身体如同将要羽化般恍惚,仿佛就要消散在风中,像真正的云,消逝而毫无留恋。
也是从那一刻,面对将要到来的失去,顿悟了心中的感情,他要抓住这个人,想办法留住这个人。如果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依恋,那就让自己成为牵绊她的锁链,如果她真是孤高之云,那就让自己成为包容她的天空。
此世,不会放手。他会倾尽所有,不愿再看到她受伤。
亲眼目睹云凉被打下山崖的那一刻,心脏好像瞬间停止了跳动,那个今世要守护的人,竟然在自己面前,第二次如此临近死亡。自己都做了什么?
身体先于思考地冲下断崖,看到那抹纯美的微笑,干净得连周围的白雪都会黯然,不要,不要露出这种仿佛看透生死的释怀。
“小云。”
慢慢收回真气,躁动的内息已经在引导下渐渐平顺。
将柔软的身体拢在怀里,用身体抵御外界的冰冷。眼中的柔情,仿佛终于突破了平日的束缚,以往总是会让云凉害怕,会让她退缩,所以只是慢慢的,用温柔包裹住对方,但在此时,他真的不想再用理智与冷静隐藏感情,与失去的距离从来没有这么近过,近到让自己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