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有些着急,“来人,把他们赶走!”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御林军就一起涌上来,团团挡住黑衣死士们。
死士们亦无所畏惧,个个拔剑,大有你敢靠近我便斩杀的架势。
可是谢清自然不会真的和他们动武,后面还有一大队人马要过来呢。
一时间,两帮人僵持地站着,剑拔弩张,气氛沉重。
越清河在轿子里听着动静,心想不能将事情闹大,都是自己人,于是说,“将轿子让开,我们撤到一边去。”
声音提高了许多,让轿子外的人能听见。
还不等两帮人有所反应,一个声音响起,淡淡的,带着王者风范的。
“这是在做什么?公主的车就在后面,你们要挡住车道吗?”
越清河一听,是夜琓的声音,顿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想说是她在轿子里,可是夜琓明显想要公主平安驶过去。她只能让道。
越清河也有越清河的骄傲,她宁愿夜琓不知道轿子里的人是她,自己退到一边去,也不愿让夜琓赶她走。
于是越清河默不作声,就这样让个道吧,等他们过去了,再回宫,当做事情没发生一样。越清河这样想着。
但谢清的回答让她意外了。
谢清看了轿子一眼,带着对轿子里的人的轻蔑与对来人的恭敬道,“回殿下,是恭王爷府上的宠妾要过去。末将已经教训过她了,马上就给殿下和公主让道。”
谢清认定自己的推测没有错,恭王爷夜让始终不曾纳妃,那么轿子里的人,自然是称呼为宠妾无误了。
“恭王爷的宠妾?”
这个疑问同时在越清河和夜琓两个人心里生成。
越清河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变成夜让的宠妾了?
而夜琓,将目光缓缓移到软轿的黑色轿帘上,看着轿帘上暗金色的特殊的花纹,明显地可以认出这轿子的特殊性,主轿,是除了王爷与王妃之外的人,所不能乘坐的。目光再移动到轿子两边的黑衣人身上,这是,死士?连死士都派上了,足以看出轿子里的人对夜让有多么重要。想到这一点,夜琓目光深邃——
从来没有听说过,夜让还有个宠妾,而且,还乘坐主轿,公然放肆地在这条街上行动。
难道,是夜让真心喜欢的人?
如果是这样……
夜琓心里淡淡松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他启唇,如水温润的声音响起:
“出来,让本宫看看。”
越清河怔住了。
她还在疑惑自己怎么就变成了夜让的宠妾,又突然听到夜让让她这个“宠妾”出来给他看看。一副哥哥考量未来弟妹的口吻。
越清河莫名其妙又觉得好笑,夜琓什么时候关心起夜让的女人了?现在的情况,不是应该快点让她离开,然后让砂阳公主通行吗?
正如越清河所想,砂阳公主在后方等得不耐,便也骑了一匹马向这边而来。
越清河自然不肯出来给夜琓看,便在轿中默不作声,希望夜琓快点放行。
谁知夜琓见轿中没有动静,心里反而更好奇了,随手从谢清手里顺过长枪,挑起软轿的暗黑轿帘,外面的光线一下子照射进去。轿里的美人觉得有些刺眼。微微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看见锦衣白袍的温润公子以红樱枪挑起轿帘,如同挑起新娘的大红头帕。
一张如玉光泽的脸,正带着好奇看向她,在看清她的容貌后,一瞬间,脸色变得僵硬。
越清河猝不及防被夜琓看见,第一反应不是解释而是伸手挡住脸。与此同时。夜琓迅速收起红樱枪,放下轿帘。遮住里面的人。
怎么会是她!!?
起初的震惊后,迅速反应过来,不能,不能让别人知道,失踪三天,已经下了八国令,以十座城池百万黄金为代价,大规模寻找的晋国太子妃,此时就端端正正坐在他的皇弟,恭王府的主轿之中。
此时,正对着这一幕的酒楼靠窗座席上,有双漂亮得不像话的桃花眼,正看着这一切。嘴角上扬起一个美妙的幅度。倾城绝艳。
蛰伏已久,以日夜醉酒笙歌为表象,作一个脆弱的形象出场。
从砂阳公主来晋国的第一天起,恭让王爷就开始布置这个美丽的计划——特意选在夜琓离开凉风殿的时候,出现在因情敌出现而生不安的越清河面前。引诱她,做一个可笑的赌注。三天,证明真心。
她果然还是那么天真,傻傻地上当,跟着他去了恭王爷,乖乖等着夜琓从宫里传来的消息。
哪有那么简单让她知道某个人因为她的消失,翻遍了整个云京城?
三天里,宫里的太子一面应付难缠的砂阳公主,一面日夜担忧太子妃的去向。
而消失的太子妃,因为愧疚和抱歉。跟着他,放河灯,看星星。极尽风花雪月之事。
这赌注,美妙得很。
三天后,她要回宫,他为她准备了最佳的路线,时间,道具,只为在这一刻,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挑起王爷宠妾的轿子,意外地看见坐在轿子里的人,却是他才下八国令寻找的,太子妃。
恭王爷伸出修长的手指,食指上还留有特意扎破为了让她同情的血泡印子。他拈起一杯酒,慢慢地抿一口。微笑道:
“这杯桃花酿,真是余香未了,缠绵得很啊。”
一边的店小二听了,忙满脸笑容接道,“王爷喜欢,小店立刻抬上十坛送到您府上去?”
夜让听了,美丽的桃花眼中波光一动,他笑着放下酒杯,食指竖到嘴边,“嘘,别说话难得的好戏,可别唐突了美人。”
店小二摸不着头脑,还真的往店里看了看,看是否有唱戏的来了。
而楼下,一出唐突美人的好戏,的确在上演。
那美人不是越清河,而是砂阳公主。
她骑在马上,长长的脖子露出来,如玉一般精致。整个人优雅无比。
她听到了夜琓的最后那句,“出来,让本宫看看。”心里还在猜想轿子里的人是谁。
便好奇地同样瞅向轿子。被掀开轿帘的瞬间,夜琓震惊的那刻里,砂阳公主同时也看清了轿里的人。
于是,戏剧化的一幕上演在云京城御街头。
夜琓冷着脸,说了句,“让她走!”
谢清不明白,为什么看到恭王爷的宠妾模样后,太子殿下反应如此奇怪。放下轿帘的动作也非常之快,像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轿中人一样。
“咦,太子,轿子里的人,不是你的太子妃吗?”
还没明白整件事情的砂阳公主惊讶地说,随即想到什么,赞叹道,“八国令果然有用,才一早上,就把你的太子妃找回来了。是哪个人运气这么好,得了十座城池百万黄金啊?”
夜琓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看向砂阳公主,以及她骑的马。
该死!她怎么会跟过来?!
“轿中人是太子妃?”谢清的反应更大,直接狠狠愣了。
“怎么?怎么这个反应?”砂阳公主看看脸色难看的夜琓,又看向惊讶无比的谢清。有些疑惑。
与此同时,越清河在心里想: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越清河难得聪明了一回,因为此时,僵持在路中间的人马早就引起了无数百姓以及跪地的官员们的注意。个个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了王室的花边新闻。
恭让王爷轿中宠妾变身太子妃?
那段不得不说的禁忌之恋?
兄弟为爱大战——太子妃你究竟爱谁?
越清河迅速联想到那个时代的醒目标语。心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你们认错人了!这个女人怎么会是太子妃?”夜琓冷冷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谢清瞬间明白过来,是啊,恭王爷的轿子,他刚才还说轿子里的人是恭王爷的宠妾。若变成了太子妃,这不是……这不是红杏出墙吗?
他马上改口,“是是是,认错了认错了,这女人不是太子妃。末将眼拙。”
砂阳公主看着夜琓缓和些许的脸色,眉一挑,也懂了里面的猫腻,眼里笑意横生。凑到夜琓耳边,低低道,“噫~看来,我今天可扮演了个重要角色啊。太子殿下,你说,我接下来,该说什么,才能保护里面的那位太子妃呢?”
夜琓皱眉,同样低声,“你想要什么?”
一句话,就泄露了他的心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越清河的名声受损。且不说越清河这三天到底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做了些什么,只以夜琓的目的,第一时间,总是想着如何保护她。
砂阳公主在短短五天里,对太子夜琓,从起初的志在必得,到最后的不得不放弃。里面种种不甘,愤怒,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而她此时抓住了最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利用?
她低低笑了,“看来,临走前,太子殿下还是有些礼物要送给我的呀。让我想想,究竟要什么才好呢?这几天,太子殿下可着实让砂阳伤心了好久啊。”
夜琓脸色又是一变。
从楼下的角度看下去,两匹神采奕奕的骏马身上,太子目不转睛侧望着公主,公主含情脉脉附在太子耳边,低低说着话。何等的暧昧与旖旎。
夜让眉眼舒展,一杯桃花酿在指间轻轻晃动。这样的状况,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如此良辰美景,自然要加点什么,才好看,不是吗?
他手上一紧,白瓷杯瞬间碎裂,清澈的红色桃花酿酒流淌出。夜让随手拈起一小片白瓷,以一个准确的姿势朝软轿窗帘掷去。
携带着淡淡暖香的白瓷片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越清河的帘子而去,一股冲击力破开垂下的帘子,越清河听到轿中一声响,下意识地向携带着风声裹夹而来的窗外看去。
一时间,怔住了。
美丽高贵的砂阳公主,慵懒地抬眼,朝一边眉目温和的夜琓明艳一笑。
夜琓眼睛看着她,一动不动,专注地看着她。
她启唇,“对啊,太子妃么,我是见过的,怎么能和轿子里这个身份又低相貌又丑的女人相比。谢将军还真是眼拙啊。”
说完,又朝夜琓一笑。
“你们认错人了,这个女人怎么会是太子妃!”
夜琓冷冰冰的否认她身份的话,和明艳动人的砂阳公主的话重合在一起。越清河竟生出他们十分般配的恍惚感。
随即,她看见,砂阳公主说完后,夜琓满意地,赞同地,欣赏地,点头。
“不错,我没有这样的太子妃。”
一瞬间,越清河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三天的赌,以爱为赌。是我输了。
我的夫君,他果真,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