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桐无法否认,张了张嘴,承认的勇气也没有。
此刻,宋子迁正将车停在凌夏附近的一栋写字楼下。透过深色的车窗,他抬头看向对面商业楼。蓝色大楼的顶端,巨幅广告牌上出现的竟然是她的身影。
看花眼了吗?宋子迁眯起冷幽的眼眸。
是她!是她接受夏允风求婚时的画面。鲜艳的红玫瑰,闪亮的戒指,夏允风脸上满足而骄傲的笑容,慢慢将戒指套住她的手指。而镜头落在她的脸上,只见她含泪望着夏允风,瞧在眼里竟似喜极而泣。
宋子迁觉得胸口闷痛,痛得只能一只手紧紧捉住胸口的衣襟。
“说话啊!告诉我,那都不是真的!”他沙哑地追问。
雨桐屏住呼吸,艰难地几个字:“对不起……”
“SHIT!”宋子迁狠狠地低咒,顿时变得暴躁,升起一股欲将车子砸碎的愤怒。
雨桐沉痛地闭上眼睛,她昨晚辗转难眠,不敢想象他知道后的反应。她的心何尝不是千疮百孔,硬生生被人撕裂了一般?
可是,她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不是不信他,而是怕自己如果不做,破坏他所拥有的一切啊!
夏雪彤的个性倔强近乎偏执,狠心的事真做得出来,万一孩子没了,子迁百口莫辩,那个孩子会成为他们一生的罪孽。而她那个醉酒的夜晚,糊里糊涂跟允风……
如今,允风已用各种方式,铺天盖地地向世人宣告她的身份。
她背叛了他们的誓言,无颜再见他!
她也配不上他了……
宋子迁盯着矗立在烈日下的凌夏集团,用最强烈的口吻道:“我要见你!”
雨桐连连吸气,靠在墙壁上,咬着唇没出声。
不,既然他知道了,两人再也没有单独见面的必要。允风的求婚已经全城知晓,她不能再陷他于不仁不义……
“陆雨桐,你给我说话!我要见你!立刻、马上!”
“你觉得……还有必要吗?”雨桐费尽力气挤出声音。
“你觉得一则新闻,一个电话,就可以抹杀我们之间的关系?”宋子迁盯着巨幅广告牌上的求婚画面,口气森严,“你别做梦!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你我之间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断绝!你若是不见,信不信我立刻冲进凌夏去找你!”
雨桐咬住颤抖的唇瓣,没让破碎的声音流泄出来。他的威胁让她心惊,“不……你不会那样做。”除非他疯了。
可此时此刻,宋子迁已濒临疯狂。什么身份、名誉,他顾不得了,只要追求一个亲自验证的答案!没有听到她亲口承认,没有亲眼见到她的人,那么,他刚才电台所听到的、广告牌所见到的,都是假的!幻觉,幻觉而已!
“陆雨桐,你应该很清楚,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雨桐打了个寒颤。
“我的车在凌夏侧面的路口,马上出来!”说完,宋子迁冷酷地挂断了电话。他想,他很需要冷静,可惜他做不到!
雨桐放下咖啡杯,心中迟疑了半分钟,飞快抓起包跑向楼下。
罢了,罢了!躲不过,除了面对,根本躲不过!她是该给他一个解释,一个让彼此都死心的理由,因为他们两个都被老天捉弄了,从一出生恐怕就注定不能在一起……
夏允风回来时,经理室空无一人。咖啡杯温热,她桌上留着一张便签条,字迹凌乱:允风,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尽快回来。
黑色的车子停在写字楼的侧面,并不引人注目,雨桐却一眼认出了它。
她朝它跑过去,快要跟前时,害怕地放缓了脚步。宋子迁尖锐的视线透过挡风玻璃,直射到她身上,比头顶的烈日更加可怕。
他就是这样,越是愤怒越是压抑,只消用目光让人畏惧。
雨桐拉开车门,被晒得微烫的门把竟让她手指冰凉,寒意传到心窝。
上了车,宋子迁瞥她一眼,车子很快行驶在马路上。
她低下头。车厢里每丝空气都是低气压,宋子迁一脚油门直朝“美林”开去。那栋房子有着属于他们的记忆,是他们的家。
他想带她回家。
雨桐咬着唇没说话,最后一次!当是赎罪也罢,不管他带她去哪里,哪怕是死,都甘愿。可是,她的手机震动起来。夏允风找来了,他肯定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想问个明白。
“允风,嗯……突然想到有急事要处理,先离开一下。回去再跟你说。”
宋子迁将方向盘一转,加快速度,熟练地将车子驶入“美林”停车场。
进电梯时,他几乎拎着她进入。电梯一路向上,她转头看着他,美目里写满愧疚而哀伤。而当他转眸看她时,她却面无表情,将悲沉的情绪隐藏。
进入屋子,雨桐环顾四周,这里,今天以后应该真的不会再来了!
宋子迁不耐放地放开她,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狠狠地吸了两口。何时起,他习惯了将香烟带在身上,烦恼时随时拿来一支。
雨桐定定注视他,双手交织。
“说!我不相信你真会答应他,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理由!”一路开车,他没说一个字,只为了让自己冷静。
雨桐极力掩饰情绪,用淡然平静的口吻回答:“是真的。”
“什么?该死的你给我再说一遍!”宋子迁英俊的面孔变得骇人。
“我是说——新闻是真的,传闻是真的,我真的已经答应了夏允风的求婚!”她一口说完,看到他高大的身躯骤然一晃,她的心再度碎裂。
对不起,子迁,今时今日,我无路可退。说出来的话或许伤人,但我们的人生不是只有爱情……你还要为你父亲报仇,我也做不到看你眼睁睁被人背负骂名而不理。
宋子迁眼眸阴沉,没有一丝光亮。他指间的烟抖了抖,齿缝里迸出两字:“理由!”
雨桐深呼吸,抬起下巴:“嫁给他的理由实在太多……”
“我要一个一个全部听完!”
“何必呢?听与不听都改变不了结果。”
“该死的,你少废话!”他暴躁地像头狮子,一头已被惹怒的狮子。
雨桐转过身,眼神朦朦胧胧,缓步走到窗前。曾近无数次,她从这扇窗看向外面,夜晚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然后他的车子驶入小区。她一心一意等待着他,暗暗期待每一次与他见面。
可今日,外面艳阳高照,目之所及,远处耸立的高楼大厦清晰可见。而她不再等待和期盼,而要将这个男人亲手推出去。
“子迁,不要再问了,好吗?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你的感情。我……”一句话未完,猛地被宋子迁扭转了肩膀。
他不知何时熄灭了烟蒂,身上带着一股刚熏过的烟草味,“不!今天不解释清楚,不将那些该死的理由说得明明白白,你休想离开这道大门!”
雨桐的肩膀被抓得生疼,她抬起苍白的脸:“好,我说。请你听好。”
宋子迁放松了力道,看得出来,他试图冷静。
“你说,我听。”
“因为我累了,而夏允风能给我遮风挡雨,是个让人能够依靠的好归宿。”
“他是好归宿?哈!”他眼角跳动,仰头讥诮地笑了两声,“我呢?我在你眼里是什么?”
“你是……”雨桐抬起湿润的眼睫,“你是我自以为最爱的男人,可是,事实证明你不是我想嫁的男人。”
“什么见鬼的道理!你爱我就该嫁给我!我们彼此相爱,我会娶你!虽然现在不行,但很快就可以了,很快!”
“不……没有那一天了。简单一点说,你的爱让我很累,而允风的爱像一把遮风挡雨的大伞,让我轻松。当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觉得很轻松幸福,那种感觉在你身上根本找不到!”她说着违心的话语,真正的理由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她也知道自己如此很残忍,很可耻,可既然不能在一起,就该断绝得彻底,免得像这些日子一样,两人反复地见面和纠缠。
宋子迁重喘了一口,不敢置信地倒退了一步,瞪着她:“你竟然说我的爱让你很累?”他一直努力理解她,包容她,结果轻松幸福的感觉她根本找不到?
雨桐点点僵硬的脖子:“累……我筋疲力尽,好多次都要倒下。是你,手里拿着一根无形的鞭子,不断地抽动我,逼着我爱你,逼着我跟随你的脚步,不允许放手或停下来。可是,子迁,我很累了。”
允风、雪彤、妈妈乃至青桐,每个人都轮流拿着鞭子抽她。仿佛只有她才能让所有人关系变得和谐,美好。
“子迁,我已经不想多说什么,爱情本身就是个不可靠的东西,不是吗?”
宋子迁讥诮地看着她。
她冰冷的心空洞得快要没有知觉,直直望着他:“谢谢你对我这么在乎,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爱。请原谅我……”
他不假思索地摇头:“你说过,我的心眼只有针尖大,我是个很小气的男人!所以,别做梦了!夏允风可是夏国宾的儿子!如果你真敢嫁给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雨桐推开他的手,转身面向门口,“你实在不原谅,就算了吧!反正我已经决定了。允风很快会准备婚礼,到时候……”
她蓦然被他压在窗户旁,夹杂着烟味的唇疯狂地堵住了她的嘴。
宋子迁的这个吻带着纯然的惩罚,没有温柔、怜惜,咬得她唇瓣发疼。她双手捶打他的肩膀,左右躲闪,害怕极了!
每次都这样,只要被他霸道的气息包围,被他狂乱的吻逼迫,她最后总会弃甲投降。
能接受吗?要接受吗?
不能啊!
绝望与恐惧让她失了分寸,之前武装起来的冷静消失殆尽。她失声低喊:“宋子迁,你还不明白么?无论哪个原因,我们之前不可能了!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一连三个“不可能”,宋子迁霎时红了眼。
天知道,他昨晚还在父亲遗照面前发誓,等夏家垮台之后,会带心爱的女人正式祭拜父亲。他开始为两人的未来筹划,半夜梦见了她,两人过着甜蜜的生活。早上起来,他甚至在想今天闲时,可以抽空去珠宝公司订一枚戒指,随时准备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