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店外的街道上行人稀少,闻洛西不时朝窗外搜索着,没看到令他害怕的人,他总算放松下来,但当目光搭到波洛的身上,他的浑身一紧,莫名的恐惧又像潮水一般袭来。
波洛是怎么发现自己食指上的秘密?
他去过小镇外的深山密林里做过调查吗?
可是,这个秘密封藏了二十年,所有接触过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惨死了,波洛是怎么知道的呢?
闻洛西看了波洛一眼,他不相信自己滴水不露般所进行的工作,会令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发现。
“按理说,今天的殡葬活动,你应该提前就准备好了。”波洛说,“却为什么会急匆匆的,竟然穿着没制作好的衣服出来了?”
闻洛西又朝窗外看了一眼,“你见到她了?”
“一个长着狐狸脸的女人吗?”波洛问。
闻洛西的脸白了,双手不住地颤抖着,“一个穿着长袍子,长着狐狸脸,专吃死人肉的女人。”
熙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皱起眉头,环抱着胳膊,“嘿!你们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如果说幽灵,也许还有人相信——谁会相信狐狸精的存在?那都是民间里流传下来的鬼故事。”
“不管是幽灵,还是狐狸精,这都是骗人的把戏。”小龙女挑起眉毛,侧着脑袋眼睛睨向波洛,“你是四小龙里最不相信这一套的人。你究竟是在玩什么鬼把戏?”
“我是一直都不信,可是今天早晨我什么都相信了。”波洛的手指朝公园外一指,“你们看,那是什么?”
小龙女和火龙、熙樱趴在玻璃窗上,边喝着奶茶,边往空旷的街道上看去,一个穿着拖地长袍,打着一把纸花伞的女人,体态婀娜地朝着奶茶店的方向走来。
虽然小龙女和熙樱根本不相信什么狐狸精怪之类的东西,但看着这个走路怪异,仿佛风中的杨柳一般的女人,还是吓了一跳,丢掉手中的杯子,朝后退了一步。
火龙的莽撞是出了名的,他很好奇这个穿着拖地古袍的女人,为什么要把一张脸严严实实地挡在花纸伞之下,就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他走到花纸伞下,哈腰低头想要看清这个女人的相貌,想以此来嘲笑波洛居然随便把街上的什么人当作精怪看待。
可当火龙抻着脖子,看到花纸伞下的女人,他的双腿一颤,立即软得站立不稳,喉咙发干,头皮发麻。花纸伞下穿着裙子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女人,而是一个长着狐狸有的精怪。
这只狐狸瞪着眼睛,发出吱吱的尖叫,从嘴里伸出一条血红的舌头,还没待火龙反应过来,它的脑袋一抖,突然消失不见了,只露出血淋淋的不断蒸腾着血雾的脖子在微微地抖动。
等到火龙反应过来,只看到打着花纸伞的无头人一摇一摆地消失在街巷的尽头。
火龙想追过去,但双脚怎么也无法挪动,刚才那突然而来的一幕把他吓坏了,只好口干舌燥无精打采地朝奶茶店走去。走了几上,火龙就停下了脚步,他可不是一个能轻易放弃的人。
再说,他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怪的存在,只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受到惊吓而已。
火龙咬着嘴唇,甩开脚步朝花纸伞消失的方向狂奔,但跑到街巷的尽头,除了一家水果店前稀少的人群,他再没看到打着花纸伞的狐狸人。
“我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追出来?”火龙返回到奶茶店里,气乎乎地把帽子摔到了桌子上。
“如果我们都出去,一定会把那个狐狸人吓跑。”波洛说,“你看到的应该是一个长着狐狸脸的人吧?”
火龙眯起了眼睛,“既然知道这个人长着狐狸脸,为什么不出去把她抓住?”
“我要是出去,她肯定就不敢向你透露什么秘密了。”波洛说着,伸手撕掉了粘在火龙的袖子上的红纸。
火龙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有张红纸,他诚惶诚恐地盯着红纸,发现这张纸的背面粘着的不是胶带,而是很少有人用的用面制作的浆糊。
红纸上没写任何字,全是好像用笔随意勾勒出的大大小小无数个圆圈,在圆圈的中间,有几个长条形的波浪纹。
波洛把纸递给了小龙女,“这上面是某种密码吗?”
小龙女只看了一眼就马上摇摇头,“肯定是有谁在恶作剧,这全是糊乱画上去的。”
她虽然这么说,也接过纸条认真地观察起来,但几分钟后,还是摇了摇头,“上面没有任何可以研究的密码和字迹。”
闻洛西突然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抽啼,几个人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不住地哆嗦着,眼睛一直盯着红纸,似乎从纸上发现了什么秘密,受到了强烈的惊吓。
“这张纸上有什么?”小龙女很奇怪,能破译各种密码的自己都没有在这张纸上看出什么破绽,而这个一身粗衣打扮的男人居然对红纸十分恐惧。
火龙还没从惊吓中完全摆脱出来,牙齿和头发丝不住地抖动着,但他自己认为这全是太激动的缘故。
熙樱既没有看见掉了脑袋的狐狸脸,也没从这张红纸上看到什么,还在有滋有味地喝着奶茶。
波洛紧抿着嘴唇,眼睛格外有光,似乎早就从红纸上看到了某个密而未宣的秘密。但他好像并不打算把自己发现的说出来,只是不露生色地盯着闻洛西。
闻洛西在四小龙的注视下,额头上的汗珠越滚越多,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封信不是给人看的。”
火龙的脖子一抖,想起刚才突然消失不见的狐狸脑袋,他忽然从脚底冰到了脑袋顶上,脸上也没了血色。
熙樱和小龙女一脸好奇,小龙女急于知道这是写给什么生物的信,就快言快语地说,“既然不是写给人看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哥哥的身上?是外星人用的语言吗?”
“你太心急了。”波洛对小龙女咧了咧嘴角,“如果仔细想,你也许就会想起来,这封信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小龙女的眉头间打了一个结,她在记忆中又翻又找,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但当再次看向红纸时,突然眉开眼笑,“这根本不是什么文字,而只是那些装神弄鬼的神婆,用来和狐狸精或是蛇精之类的东西通话用的?”
小龙女和波洛曾经因为《冥婚》那件案子研究过各种不同的咒符,后来真相大白,其实诡异的《冥婚》只是一些人为了谋取暴利把两具死去的尸体合葬在一起,寻些吓人的能与鬼怪通信的符咒,全是从民间的神婆那里翻找来骗人的。
“可是,《冥婚》那件案子上的符与这个不一样啊。”小龙女看向了闻洛西。
“在我们小镇的乡村之间,这种符咒全早神婆用来与各种精怪沟通的东西。”闻洛西说,“我原本什么都不信,可是有一个神婆治好了我儿子的精吓病,我不得不信了。”
“什么精吓病?”熙樱一向不信乡间的神婆能治好什么病。
“我有一次带着我太太和儿子去母亲家,睡到半夜,儿子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对着我爸爸用过的旧箱子大喊大叫,发出凄厉尖锐的哭声,那种哭声是持续不断声调非常高,听着叫人发渗的哭喊。我儿子边哭,边瞪着眼睛,用恐惧的目光盯着那只旧箱子,一直喊上面坐关一个大魔兔。”闻洛西说,“我和我的太太和我母亲吓得也都慌了神,可是怎么哄他也不见效,一连三天后,我母亲请来了一位神婆。”
“神婆说这只箱子上坐着我父亲,她找来一撂黄纸,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居然怎么用火烧黄纸,它都不着。神婆开始往旁边预备好的一面镜子上扔硬币,扔了几次,硬币都滑走了。神婆就写了这样一张红纸,边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边烧了红纸,当再次烧黄纸时,它们居然呼地燃烧起来,也正是这时候,门窗紧闭的房间里突然来了一股旋风,把黄纸全都吹到空中消失不见了。再扔硬币时,它居然一下就立在了镜面上。我儿子从此睡得安稳。”闻洛西说,“从我母亲家出来,坐火车反回小镇,在小镇的一个服装店,我儿子突然指着里面的模特说他再也不怕魔兔了,当时我汗毛倒立,才明白我儿子所说的魔兔到底是什么东西。”
火龙的后脖颈上直冒凉气,小龙女也感到不寒而栗,就连一向性格平静沉稳的熙樱,双手也微微地抖动起来。
“我说的全是真话,拿我的脑袋发誓。”闻洛西说,“毫无疑问,这张纸正是冲着我来的。她想要了我的命!”
波洛对闻洛西投以怜悯的目光,看向了火龙,“你刚才在外面都看到了什么?”
“一个长着狐狸脸的人,从身材和她身上发出的香气,我猜那是个女人。”火龙说,“我刚走近,她的脖子就从脖袋上掉了下来——我很想知道她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我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长着狐狸脸的人存在,可刚才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闻洛西忧愁满面,嘴唇痉挛般地颤动着,“就是她,她就是那个想要了我的命的狐狸精。”
“凡事总该有个缘由。”波洛说,“现在把人所担忧的一切全说出来。”
“我叫什么你们都知道了。”闻洛西说,“我就是报纸上所刊登的小镇上专门打造不腐石椁的奇人。因为这个手艺,我遇到了许多诡异的怪事。千年不腐的人深夜找上门来请求我再打造一副棺椁,刚死的人鬼魂出窍来跟我说棺椁所要打造成的样式,总之,这样的怪事我遇到不止一件两件,其中,最叫我恐慌的就是那个长着狐狸脸的女人。”
“也就是说,这个长着狐狸脸的人正是许多民间传说中的狐狸精?”波洛问道。
“可以这么说。”闻洛西说,“当时我正在给小镇上赫赫有名的大商人垂死的父亲打造棺椁,由于现在死了的人不让直接下葬,全都在暗中进行。这具棺椁打造了一年,一个月前刚刚完工。一个星期前,商人的父亲去世,那个长着狐狸脸的精怪再次找上门来,说如果我按照她说的给商人出主意,她就放过我一条生命。”
“你是说,在你打凿棺椁时,这个狐狸精曾经找过你?”小龙女一向对这种传说不屑一顾,可看到闻洛西认真的眼神,她的想法动摇了。
“在我最初去山上取石的那一天,就有一个女人突然在树林里出现,跟我哭哭啼啼地说,如果我打凿这具棺椁,就会害死她们全家老老小小几十口子人。”闻洛西说,“我十分吃惊,慌忙询问她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出现在这个深山老林里。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回答,俏丽的脸上却突然生了毛,变成了一张狐狸脸。我扔下工具转身就跑,跑到家时大病了一场。毕竟做我们这个工作的人,每日不是鬼魂托梦,就是遇到许多灵异的怪事,我猜测着也许那个长着狐狸脸的人,与商人家有什么仇恨,或者是,她们如果真是精怪,有可能商人父亲坟墓的埋葬地,就是她们的宅府。”
火龙听得出神,他如果没在刚才看到那张狐狸脸,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认真地倾听。因为他一向不相信这些怪事。
可是,自从刚才看到骇人的一幕,他的想法动摇了,每每想到血淋淋的脖颈,他就感到双腿发软,心里决定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火龙不知不觉中问道,“什么人选坟墓,能选到别人家的房舍里?”
闻洛西嘴角微微一笑,“你们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肯定不了解农村里的事情了——长着狐狸脸的人,怎么会是人类呢!是由狐狸变的。过去的人都实施土葬,埋葬的时候很讲究风水,传说死人埋得好,他们的子孙就兴旺发达。埋得不好,后代不仅败家破财,还要家破人亡。许多拿着罗盘的风水先生在先墓地的时候,全挑风水好、有龙脉凤脉的地方。他们崇信一些精怪会挑住址,常常选择这样有灵气的深山老林居住,个个都修得仙风道骨。这个风水先生在找坟地的时候,就挑选了一个住着一窝狐狸的风水宝地。但当时我并不知道找我的就是一个狐狸精,整日提心吊胆地打凿棺椁,在棺椁完成后,富商的父亲死后,就下葬在了那个地方。”
“下葬时,棺椁刚要下到墓坑里,突然从里面蹿出大大小小几十只狐狸,它们各个背着包袍,有的拄着拐仗,纷纷泪流满面,吱吱叫着逃走了。我当时吓得双腿发软,知道自己闯了祸,狐狸是最爱记仇的动物,尤其是修成了精怪,他们是不会对夺走它们宅府的人善罢甘休的。”闻洛西唉声叹气,愁容满面,“今天早晨,在我打凿的另一具棺椁下葬时,棺椁刚下到坟坑里,突然翻滚着飞出了坟坑,从墓穴里冒出红色的烟雾,在场的人各各吓得面如土色,抱头逃蹿,等到返回原地时,那具棺椁里的尸体居然变成了一副白骨”
闻洛西欲言又止,波洛马上说,“如果想让我们帮助你,必须把一切都说清楚。”
“昨天晚上睡到半夜,朦朦胧胧间,我突然看到那个长着狐狸脸的女人推门从窗外走了进来。她跟我说,要是今天,我能阻止棺椁下葬,她就不对我和我的家人做任何报复。”闻洛西突然把手搭到眼睛上,抽啼起来,“要是我执迷不悟,她就要让我的儿子失踪。”
“你的儿子现在在什么地方?”火龙着急地问。
闻洛西接连摇头,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他失踪了。”
小龙女和熙樱抓住了彼此的手掌,火龙攥起拳头,又气又害怕,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闻洛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但想到刚才的那张狐狸脸,他只是无可奈何地吐了口气。
波洛面无表情,似乎只在想中午该吃点什么,而根本没在意闻洛西有什么忧愁。
他忽然间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盯着闻洛西,“你是在确定了你儿子失踪以后,才急匆匆地来与我们见面?”
“是的。”闻洛西一脸悲伤,“他今天上午不见的。”
“他今年几岁了?”小龙女问。
“八岁。”闻洛西说,“读小学三年级。我把他送进学校才走,心想他总不能在教室里被那个狐狸精领走。可自习课上完的课间,他就失踪了,第一节课下课,老师见他还没回去,就以为他逃课了,给我打了电话。”
“你的儿子逃过课吗?”波洛问。
“从来也没有过。”闻洛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