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笔者亦来此一饱口福。时逢过客三五,边喝边聊,无不极赞茶主功德。闲聊间,免不了向茶主打听收支之事,我便有心,边听边算,初列如下数据。茶叶开销:每日1两,月3斤,年以7月计,21斤,10年多,200余斤;煤炭开销:日5斤,月150斤,年1000余斤,10年10000余斤;工日:日1工,月30,年200余,10年2000余;其他,年换水瓶1只,10年10只,凳换4条,杯添若干……
我问:“有上面扶持么?”
答笑:“何须!”
又问:“还办多久?”
笑答:“直到老朽鼻眼不来风!”
受益者见我乃国家干部,“求”我将“义务茶站”及茶主宣扬出去,以弘民族之美德!
茶主是谁?乃舒凡甫、向丙春夫妇,都是“花甲”出头的土家农民,每日里都是一脸笑容,过路者仰其慈容,颇有爹娘之感!
1990年
山间,那蓬茅屋
听说山旮旯里有间茅屋,导演非要去看看不可!电影电视导演我都见过,他们那“老子天下第一”的劲头,谁能拗得过?我只得依了他。
吉普在坎坎坷坷的拖拉机道上喘着粗气东倒西歪地向前爬行。导演坐在司机旁一言不发。真不知他肚里在作什么怪!也许,他自幼与高楼大厦耳鬓厮磨,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品味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的实感吧!也许,他有感山里人的真诚、厚道,非要亲自去体验一下山里淳朴的风情吧!或许,他要出出山里人的丑?不然,他怎会老板着面孔,冷冰冰地重复“非看看不可!”
下车后,还要走2公里山道。我试探着拉导演的后腿:“那山道陡险,倘若摔坏了摄像机,就要报销几十万!”他不答话,径直朝前走去。摄制组的另仨,大概是做“小媳妇”的,总对我笑笑,一言不发。
终于来到了这个所在。首先抢眼的是一个强烈反差:山坡下绿树掩映、修篁簇拥之中,坐落着三四栋齐刷刷的大瓦房。坡上却是一蓬乱糟糟、孤零零的小茅屋。茅屋周围,一撮撮山茅在枯风中瑟瑟发抖……
导演率先钻进了茅屋。
用什么语言来描绘这块天地呢?三块扇架的板壁,几乎全是山竹编就,千“窗”百孔,为鼠辈提供了横冲直撞、无阻隔之忧的天然逗乐场所。阶沿和踏坝几乎没有分界。阶沿上的柴火和踏坝里的杂草连为一体,是鸡们觅虫啄食的理想基地。没有电灯,没有广播喇叭,没有电饭煲之类。电视机更是奢望!
女主人显出山里人特有的热情。见来了这多客人,忙的抓灰不是抓火不是,却又十分尴尬:搬椅子让我们坐,可一共只有3把!找缸子倒茶,半天仅找到结满茶垢的1个,连忙捧出3个带缺的瓷碗!没有水瓶,忙说:“我这就烧水,我这就烧水!”我们说是民政部门访贫问苦的,她更忙了,定要为我们煮洋芋吃。我的天,这寒碜,哪个有心吞咽!
导演变得格外谦和,同女主人拉起家常。问及家境,女主人一声叹息:“唉,您莫讲起,孩子爹本是我的血老表。可老辈子硬要我们亲上加亲。婚后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傻子。第二年生了个瘫子,软骨头呀,真作孽!第四年,又生一个,天大个指望,可长到六七岁还不会喊爹妈!”导演说:“您这是近亲结婚,养不出好后代的!”“他爹哪管这些!总骂我没用。唉,我的命苦哇!”“您现在不过50来岁,前些年怎么不搞计划生育呢?”“莫讲起。往日毛主席说人多是好事,敞着生。后来上面要搞计划生育,他爹不信。这可好,生来生去,自己整自己了!他爹还是说我不争气!他只要我生,生了他又不管。我一个女人,拖几个病伢,叫我怎么办啦!”女主人说着,禁不住泪水涟涟……
导演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他在深深地思索着。突然,他向女主人提出:“能把您的家拍成电视吗?”我以为女主人会断然拒绝的。哪知,她用手掌抹了一下眼泪,毫不掩饰地说:“我不怕丑!让别的女人看看我的苦处,也好知道怎样对付男子汉!可惜,我屋里那个家伙又出门游手好闲去了,不然,硬要把他在电视上亮个丑!”
女主人带着一窝不成器的孩子,忙她的家务。摄像机摄下了人们不愿看到的一幕心酸,摄下了中国土地上一块伤疤!他的用意何在呢?
离开那破落的小茅屋,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1990年
呵,你那双眼睛
几年前,你告诉我,你姓朱,走马镇保险站的代办员。看上去,个儿不上一米六五,在某些现代女性眼里,是标准的“三等残废”。但给我的第一印象:憨厚、热情。
尽管,有件事你没告诉我,我却了如指掌。这也许因为我对好心人太关心的缘故吧!
那天,阴雨绵绵,北风时紧时松,有意无意地把深秋的凉意过早地送到山里。大家以为,你并没有多少事去做,阴雨天更应玩个痛快。你是青年人,应该随青年人的大流,玩台球、康乐球、甩扑克,尽可随心所欲。有人邀你,你却笑着谢绝:“对不起,晚上陪!”
你悄悄走了,去走访千金小学。也许,这是你的习惯,不需要领导的督问,你总是把工作的基点落在“双保险”上。你打着雨伞,要看看师生们是否平安。其实,你这是自作多情。既然这里的学生已全部参加团体平安保险,有什么不平安之事,还怕老师、家长、学生不找上门来“访”你么?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这保险业务,自是收得多,赔得少才好。于你个人,恐怕经济效益越高,奖金也越高吧!可你想,作为一个保险工作者,眼里不能只装着保费、奖金、更重要的是,要时刻装着保户的平安呵!
也太凑巧!你到学校还没坐热,脸上还红彤彤直冒热气,校长就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一位学生已烧成重伤,三个月没来学校!
你不禁一个寒战!三个月!三个月自己还不知道,这不是失职么?二话没说,你连忙向那位学生家奔去。说“奔”,毫不夸张,你就是这么个风风火火的人。而且,眼下你又是带着一种沉重的负疚感,责任感。
在世故的人看来,你这又是捉虱自咬。你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起,给学校甩个二三百元,大可了却一番心意。人们也会因此看到保险的光亮,而你,压根儿就没有这么一闪念!
当你突然“闯”进那间破旧的小木屋时,你呆了:只见一位枯瘦如柴,双眼凹得没有一点儿灵光的小男孩,痛苦地歪倒在一堆烂棉塞着的藤椅上。已肿成碗口粗的小腿,到处渗出紫黑色的脓水,双腿膝关节已畸变。你的心一酸,眼里滚动着泪水!
老实巴交的父母,只知道介绍孩子是怎样落难的——那天,孩子放学回家,大概是病了,和衣躺在床上,妈妈做好晚饭,叫小妹去喊哥哥,四五岁的小妹举着煤油灯,哥未叫醒,蚊帐却着了火!忙人无计,父母只顾灭火,却忘了孩子……
无知的父母,贫寒的父母,没有尽到、也无法尽到自己的责任!他们竟没有及时送孩子去医院,而是用土医土方医治这随时都可能夭折的生命……
听完这可怕的泣诉,你什么都没来得及细想,只是忙乱地吩咐孩子父母:“赶快送医院!”
住医院是要钱的,那数目一定不小。这个你应当明白。换一个“明白”人,他的眼睛会看一看对象:或亲或友或重要人物,花点钱也值得,似是无挂无挨平凡穷酸之辈,能够使你“屈驾”上门慰问,便是尽了天大的人情!然而,你说过,你要清清白白老老实实为人。在你的眼里,人,都是平等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人到难处,都要拉一把!
你可能是一个被世俗不屑一顾的人,可你又不能不使许多对受伤孩子爱莫能助的人刮目相看!
孩子终于在你的相伴下住进了区里最好的医院。“先交钱、后住院”的规矩,在你的担保下破例了!
58天,医生护士们在这个弱小的生命上花费了巨大的心血,他,终于站起来了!
这也许是一个超标理赔的个案,然而如果没有你那双看得远而且注满深情的眼睛,人们能送给保险一支赞歌吗?
推而广之,每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公仆”,难道不也应有一双这样的眼睛么!
1990年
画情
老画匠又出发了。背着画板,迎着喜庆祥和的雪花,漫步在山城腊月的街市,寻觅着,冥思着。他要为来年创作更多更新的“中堂”,送给土家山寨的朋友。他忘不了是他们给了他创作的力量和源泉。
他来到最热闹的十字街口。这是一个缤纷的世界。东边的百货大楼、南边的生资大楼、西边的五金大楼、北边的农贸市场,都吸引着他,或许,在这些熙熙攘攘的地方,他可以捕捉到独具特色的镜头。
这时,一阵清甜,温婉的女中音吸引了他,“买年画呀!有恭贺新禧、有吉祥如意、有万家同乐、有松鹤同春、有九州呈祥、有江山锦绣、有喜鹊闹梅、有双凤朝阳,还有五福同寿、天女散花,品种丰富,应有尽有哇!……”
呵,这不是新华书店的经理吗?但见她满面春风,红彤彤的脸上笑意盈盈。说是桃花两瓣,桃花没有那么水灵;说是芙蓉一朵,芙蓉没有那么风韵;说是牡丹一簇,牡丹没有那么韶秀!她不像在卖画,而是在向人们道贺,在向人们祝福。霎时,人们熙熙攘攘围来,有的要这,有的要那,笑盈盈各择其爱……
老画匠突然感到,这不是一幅绝妙的画么?讲色彩,色彩是那样明丽,在经理背后,挂的是一排五颜六色,在她前面摊桌上,摆的是一绺五颜六色,在她周围连连叫好的,是一团五颜六色;讲情感,情感是那样质朴。经理在笑,山妹子在笑,山哥儿在笑,耄耋公公婆婆也在笑,一张年画,一幅楹联,沟通着大家心里的甜蜜;讲立意,立意是那么鲜明而又含蓄。经理和后面的画,前面的摊桌及摊前围着的男女老幼,恰巧组成一个夺目的“吉”字,吉祥如意的吉、吉星高照的吉、万事吉利的吉、新春大吉的吉!
老画匠的激情涌动了。他迅速取下画夹。他要把这个“吉”字帖进千家万户……
这一切,构成一个中国的大吉,留在我眼里、心里!
1991年
有感保险经理
不过是个保险经理而已。武不见经传,文不登雅堂,却有若干心心相印的搭档。他和他们编织了许多有声有色的故事,编织了爱的悠远,情的绵长......
他和迷山恋水的“老林业迷“编织了绿色的故事。他们满怀绿色的冀希,寄情于绿色的海洋,把绿色的信息传给山山寨寨,把绿色的梦境注入十里八乡。冷清处他们启开一盏盏绿灯,热闹处他们输送一车车绿源,绿色的蓬勃有他们的浇灌,绿色的挺拔有他们的企盼,绿色的银行是他们风范的储蓄,绿色的保险是他们感情的交链。
他和招财进宝的“烟叶迷”编织了金色的故事。他们彼此感知着金子般的心,把热烈注入金色的朝阳,把执著熔入金色的晚霞,紧紧攥住每个黄金季节,用那一诺千金的保险和金不换的体贴,为山山寨寨撒下金色的种子,为大地镶嵌一幅幅最时新的黄金屋。
他和破旧立新的“农科迷”编织了银色的故事,他们收藏着银云的洁美和银河的高远,热恋于理想中的金窝银窝。在山姑娘银铃般的笑声中,为农人的厚土铺没一块块银色的温床,为高山的富有披上一件件银色的春装,滚滚银浪注入他们的心潮,粼粼银波注入保险的闪光。银桂飘香尽是金秋的荡漾。
……
他和他的搭档们编织的故事里,不知有多少巧合,当暴风雨洗劫山寨时,他和民政局长及县里乡里的父母官们,在这里不谋而合;当烈火吞噬那个本就亏损的工厂时,他和工业局长及县里振兴经济的决策者们,在这里不谋而合;当某车造成安全事故时,他和交警队长在出事地点不谋而合……他们,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带着同样的急迫,把一个伟大的宗旨变为现实,用一股巨大的力量注入生机,于是,失望中看到希望,危难中见到光明……责任感、信赖感、幸福感交织在一起,展示着一种伟大制度的优越,展示着一种人生的回归,展示着保险与风险一种不可分离的法则!
让人回味的故事。
令人钦佩的巧合。
保险经理,我嚼出了你的情感、你的酸甜苦辣……
保险经理如此,共和国的“公仆”们又当如何?
1990年
有感“原则”
“原则”,一个枯燥的词。中华大词典曰:原则,乃说话行事所依据的法则或标准,与规矩同义。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行业,一个部门,乃至一个单位,都有着许许多多的原则。常言道:不依规矩,不成方圆。人们经常看到:讲原则,则正气旺;悖原则,则邪气盛。正气旺事业竟成,邪气盛,败事有余!今以鹤峰县审计局观之,可略见一斑。该局20多名职工,就有这样的原则:在政治思想领域,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在工作部署上坚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原则;在业务管理、操作上,坚持“三个有利于”的原则;在职业道德风尚上,坚持廉洁奉公、不谋私利的原则。以上原则一以贯之,于是显现这样一组数据:1991年至1994年,该局实施国家审计,共审计单位400多个,审计金额5.6亿多元,查出违纪资金1900多万元,作出应上缴财政340多万元,已上缴269元!
在有的人看来,原则是可以做交易的,而且以权钱为筹码,在觥筹交错中达成“松一点”、“宽一点”、“瞒一点”共识各得其所。然而,在鹤峰审计人心中,审计法规这台天平,却始终平衡着正义与威严,任何人休想以任何权钱交易失却它的平衡!对于那些化大公为小公,谋取小集团、个人利益而损害国家利益的行为,对于那些利用手中的权力,乱收费、乱集资的扰民行为,他们一一亮出正义之剑:严格依法惩处!“一身正气搞审计,两袖清风回机关!”这铿锵有力的誓言,让所有正直的人敬仰,让所有心怀鬼胎的人汗颜!
鹤峰审计人说:诚然,“原则”的天平有着法规的排他性,然而,党的“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思想路线,又规定着原则在一定程度上的灵活性,这个灵活性的“度”,就是“三个有利于”,它使许多被审计单位在改革开放,振兴鹤峰经济的奋进中,感受到一种动力,一种宽松。譬如,1993年,他们在对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的审计中,发现主管局从管理费中下账18万元转走马工商所。在处理这一问题时,并未因其账务处理不当实施处罚,而是从此笔资金用于市场基础设施建设、有利于活跃市场、促进走马经济发展的实际出发,仅指出账务处理上的问题。他们的做法不仅受到被审计单位的赞誉,而且受到上级业务主管部门的肯定。如果把原则僵化,那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任何光辉,都有着它的内在本质。鹤峰审计局还把审计的原则性寓于服务性之中,要求审计人员破除单纯查问题、一味搞监督的思想,树立服务意识,实行审、帮、促的审计方法。4年中,就为被审计单位提出建议100多条!县水电公司有知:1993年,在对其审计时,发现公司负债太重而电价又偏低的问题,便提出加强内部管理,适当提高电价的建议,得到县政府及有关部门的支持,为他们大大减轻了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