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动人心
肖卫国是城里的大老板,他父亲原本住在乡下,跟着肖卫国的大哥肖卫东生活,但肖卫东一家对父亲很不好,肖卫国看不下去,就把父亲接到城里自己照应。谁知父亲一来就生了重病,没多久就卧床不起了,眼看病情一天天沉重,肖卫国只好打电话告诉了哥哥。
肖卫东接了电话,为了装装样子,特意到了弟弟家,陪了父亲几天,父亲看到两个儿子在眼前,天天细致地照料自己,心情畅快,病情大为好转,然后就天天吵着要出院,肖卫国只好为父亲办了出院手续。到了小儿子家,饭菜香,父亲胃口也好,一餐能吃一大碗,但肖卫国觉得父亲吃得不利索,就问是怎么回事,父亲咧了咧嘴,说:“用了好几年的假牙,老碍事。”肖卫国忙说:“明天我带您去配副好的。”
第二天,肖卫国带着父亲去了牙科医院,一回来,父亲冲着肖卫东直乐,肖卫东问是咋回事,父亲得意地张开嘴,说:“你弟弟这回出了大价钱,为我换副假牙,花了两三万块!”
肖卫东听得眼都直了:两三万块一副假牙,根本没听说过,太高级了!
几天后,肖卫东回到乡下,没想到,父亲又一次病倒,病情急转直下,医院让家属早做准备,肖卫国只好又给哥哥打电话,让他再来一次。
肖卫东来后,父亲自知时日无多,拉着两个儿子的手,说自己只想叶落归根,回乡下去。肖卫国为了父亲的心愿,只好把病重的父亲送回老家,父亲回家没过几天,就与世长辞了。
两兄弟在家里设了灵堂。按乡下的规矩,死者必须在灵堂停尸三天,儿女后代得轮流为死者守灵。肖卫国强忍悲痛,一连为父亲守灵两天,到了第三天晚上,肖卫东对弟弟说:“你已连续守了两个晚上,应该好好地休息了,今天夜里让我和你嫂子来守灵。”
肖卫国听到哥哥这样说,心中感到一丝欣慰,点了点头。
另有所图
安顿好弟弟,肖卫东就开始活动了。这几天他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为什么?当然不是为失去父亲伤心,也不是为没有尽孝而内疚,他是惦记着父亲嘴里那副价格昂贵的假牙。他想,花两三万块钱做的假牙,肯定是用金子做的,那天父亲张嘴让他看,很像是铂金,听说铂金比黄金还要值钱,让这么贵重的东西随着尸体火化,也实在太可惜了,不如想个办法偷偷把它弄下来,这几天吊孝、守灵的人川流不息,怎么也下不了手。明天父亲的尸体就要火化了,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
眼看已是夜深人静,肖卫东让老婆看着周围的动静,自己掀开父亲脸上的布,把手伸进父亲的嘴里,拔了几下,那副假牙一动也不动,他拿来老虎钳,又担心损坏昂贵的假牙,就找了块软布衬垫好,使劲拉了几下,终于把假牙从父亲嘴里拔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揩干净,用布包好,放进一只塑料袋里。
肖卫东心惊胆战做好这些,刚刚坐下,突然想到,明天火化前,要在殡仪馆举行告别仪式的,亲友们要瞻仰死者遗容,如果那时候父亲嘴巴瘪瘪的,肯定露馅,怎么办?他猛地想到,父亲以前还用过一副假牙,以父亲一生节俭的性格,肯定不会扔掉,没准还能找到。于时,他又蹑手蹑脚来到父亲生前住的房间,打开床头柜子的抽屉,就着窗外进来暗淡的月光,竟然一眼就看到里面有一副假牙,他连忙取出,回到灵堂,四处张望了一下,慌忙塞进父亲的嘴里,仔细看了看,真是天衣无缝,没有一点破绽,这才放下心来。
办好父亲的丧事,送了弟弟回城,肖卫东顾不得疲劳,迫不及待地到了县城,来到一家金店门口,把那副用布包着的假牙递过去,说:“这可是好东西,卖给你们吧!”
金店师傅以为来了笔好生意,暗暗高兴,连忙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副牙齿,顿时一愣,心想,糟了,来了个精神病患者。
肖卫东见金店师傅还在发愣,忙解释说:“这副假牙是铂金做的,值两三万块钱呢,你们门口不是立着牌子,高价回收金器吗?”
原来如此!金店师傅没好气地说:“这不是金子,你快点给我拿走!”
肖卫东不死心,又连跑好几家金店,都是如此。他捧着假牙呆住了,怎么也想不通,这么昂贵的假牙,怎么不是金子做的呢?
既然这副假牙不是金子,那就把它当作假牙卖吧!他曾听父亲说起过,这副假牙最起码可用三十年,现在只用一个来月,成色很新,眼下什么东西都在搞回收,如果把它卖到那些私营的牙科医院,就算是打个对折,也还有一万多块钱好收回。
于是,肖卫东来到一家私人牙科诊所,拿出假牙,说想让他们回收。
牙科医生好不容易才弄明白肖卫东的目的,差点笑掉了自己的牙齿,说:“这副假牙是那些江湖游医做的,是质量最差的那种,镶的时候最多只要二百元钱。再说,就算是上等的假牙,镶上去时昂贵,弄下来后就分文不值了。你想想,谁愿意在嘴巴里镶一副别人用过的假牙?”
在众人的嘲笑中,肖卫东只得灰溜溜离开了,他心里越想越气:一副两百来块的假牙,弟弟却骗父亲说要两三万块,不但糊弄了父亲,还为他换了个孝子的名声,害得自己为得到这笔“财产”费尽心机,到头来竟这样被人讥笑。
回到家里,肖卫东越想越气,就给弟弟打了一个电话,把他数落了一通。
一声叹息
肖卫国接了哥哥的电话后,感到莫名其妙,自己为父亲配的假牙怎么可能是劣等货?这种事如果在村里传开,自己成什么人了?说什么也要弄个水落石出,还自己一个清白!他马上找出为父亲镶牙的发票,开着车子回到老家,直接把发票交给了肖卫东。
肖卫东看了看发票,说:“现在连人民币都有人作假,弄张假发票,还不是易如反掌。”
肖卫国也不开心了,就说:“说话要凭证据,你凭什么说我为父亲镶的是劣等货?”
这一来,肖卫东说不清楚了,话语也支支吾吾的,前言不搭后语。肖卫国突然想到,父亲的假牙早已和遗体一起火化了,哥哥为什么直到丧事后才说那副假牙是劣等货,最多只值二百元呢?哥哥一直长着个小心眼儿,看到钱财,恨不能从肚里伸出手来,难道他以为昂贵的假牙还可以变钱,在火化前从父亲嘴里撬下了假牙?于是,他就直接问肖卫东:“莫非你撬下了父亲嘴里的假牙?”
这一来,肖卫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承认不好,不承认更加不好。不把这事明说,不但不能剥下弟弟这张孝子的画皮,自己还会因诬陷弟弟受到更多的指责。于是,他心一狠,拿出了那副假牙,说:“不错,我是撬下了父亲嘴里的假牙,做得不对,但比起你的假仁假义来,我强得多!”
肖卫国接过假牙,马上摇头,说:“不对!这不是我为父亲镶的那副!”
肖卫东白了弟弟一眼,说,“我亲自从父亲嘴里撬下的,还能有假?”
肖卫国觉得一定另有蹊跷,他叫上村里的几位堂叔堂伯,和肖卫东一起,来到父亲生前住的房间,几个人翻来找去,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只在抽屉里找到一张纸条,一看,竟是一份遗书。上面写着:“卫东:你弟弟一家现在生活很好,我很放心,你目前生活还不富裕,老让我放心不下。别人给儿孙留金银玉器,我没有这些东西留给你,考虑再三,这副假牙你弟弟花了两三万块,很值钱,没用几天,直接烧掉太可惜,我就把原来那副假牙换上,把这副昂贵的假牙留给你,你可以去卖点钱,就算是我给你的一笔遗产吧。”
大家这才明白,肖卫东从老父嘴里撬下的是以前那副假牙,换上的却是他一直想要的昂贵的假牙。
(载上海《故事会》2009年12月上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