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后，青山坞村的羊卫业养起了山羊，没几年，成了远近闻名的养羊专业户。去年，羊卫业投资一万多元，从省农科院引进了一头澳大利亚进口的波尔纯种山羊。这头羊头部呈黑褐色，耳朵下垂，身子雪白。和本地山羊配种，生出的杂交羊，肉质特别好，一只小公羊就可以卖到1500多元。可就在第一批小波尔羊出世3个月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下午，羊卫业把羊群赶到南山坡交给他12岁的儿子看管，然后牵着波尔羊去村外的一位养羊户家配种。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羊卫业才回到南山坡。一查，发觉一只小波尔公羊不见了。这时，山坡上只剩下他们一家的羊群，别的羊群都已经回家了。父子俩四处寻找，哪里还有小波尔的影子？
它会不会跟别的羊群走了呢？第二天，羊卫业到昨天在南山放羊的养羊户那里一个个打听，小波尔好似秤砣掉进大海——杳无音讯。第一只杂交公羊不明不白地丢失，对他的打击真不小，连晚上看电视都没有心思了，眼前总是小波尔的身影。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这天傍晚，羊卫业正赶着羊群回家，忽然看到有只小羊单独在一边撒欢。这不就是自己丢失的小波尔吗？连忙抱住它，仔细地看了它的头，没有错。羊卫业高兴得像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舒服，马上把它放进羊群赶回了家。
第二天下雨，羊卫业没有去放牧。中饭后，青山村的牛大力找上门来，说羊卫业昨天把他的那头小波尔带走了，他是特地来要回小羊的。小波尔看到牛大力后，甩着尾巴，“咩咩”地直叫唤，一副亲昵的样子。牛大力抚摸着它的头说：“你看，小羊也认得主人吧。”
羊卫业自然不肯把它交出来，他对牛大力说：“你养了这么多日子，它当然认得你了。这段时间的饲养费我付。”
“这只小波尔是我家的母羊生的，哪个不知道。”说着，牛大力抱起羊就要走。
羊卫业说什么也不答应，一把将小波尔夺下来。两个人争吵起来，一个说，你是贼，偷了我的羊。另一个骂，你是强盗，抢我的羊。双方都不甘示弱，吵了半个多小时不分输赢。毕竟是在青山坞村，牛大力不敢硬来，甩下一句“我跟你没完！”气冲冲地走了。
羊卫业知道牛大力肯定不会罢休的，暗暗做好准备，假如他来强行夺羊，就把他告上法庭。哪里晓得，牛大力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一张诉状送到法院，要求羊卫业将小波尔归还给他。
羊卫业拒绝归还，并提出反诉，要求牛大力赔偿他为寻羊支出的一切费用。
法院受理后，在一审中认真听取了双方的陈诉意见。
牛大力在陈诉中说，去年，他请来羊卫业家的波尔纯种公羊为自家的母山羊配种，生下一只小波尔公羊，一直养着，左邻右舍以及青山村的养羊户都知道，而且有58人在证词上签了名。
羊卫业在答辩中说，他的小波尔公羊和牛大力的小波尔公羊是差不多的时候出生的，但在半个月时遭到鼠咬，左耳朵上留有伤疤。现在这只小波尔左耳朵上也有这一特征，所以说，这只小波尔公羊是他家的。
牛大力则一口咬定这伤疤是小羊在出生十多天时被小狗咬伤的。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争执不下。
法院认为，羊卫业虽然丢失了小羊，但要说这是他家的，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法院断案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一审判决羊卫业将小波尔公羊返还给牛大力。
胜诉后的牛大力，挺着肚子，露出得意的神色。在法警的监督下，羊卫业只好交出了小波尔公羊。
看牛大力带着小波尔离去，羊卫业气得两眼发直，浑身发抖，胸脯像拉风箱似的一起一伏。这样一来，在上下三村的人看来，自己岂不成了不仁不义的人。再说，这羊羔他太熟悉了，他坚信是自己家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决定上诉，不蒸馒头也要蒸（争）口气。
通过这一审审理，羊卫业才明白过来，要想胜诉，就必须懂得法律，只凭自己的法律知识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得到律师的帮助。
他来到市里，四处打听，找到了一位王律师。听了诉说，王律师对他说：“打官司不能光凭自信，你说这羊是你家的，可有什么过硬的证据呢？”
没有证据，打官司也是麻雀摇树——白费劲，羊卫业只好回了家，可他脑子里天天在想着证据。这天傍晚，有线广播播出法院审结一起抚育纠纷案的新闻，羊卫业不觉眼睛一亮。这一夜，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乘车来到市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律师。王律师听了他的突发奇想，禁不住拍案叫绝，表示一定尽心竭力为他打好这场官司。
他们一起来到省动物研究所，要求给牲畜做亲子鉴定。那些科研人员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但在羊卫业的苦苦哀求下，总算答应下来，可鉴定费需要7000元。
羊卫业一听呆住了，7000元钱能够买六七只小波尔公羊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羊卫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胸脯一拍，一定要为小羊做鉴定。他回到家，做好了一切准备。
省动物研究所的鉴定人员先后来到青山坞村和青山村，对羊卫业的波尔纯种羊、生小波尔的母山羊、牛大力家的那只母山羊及引起事端的小波尔羊抽了血样。回省城后，采用DNA分析法对此进行了鉴定，小波尔公羊确实是羊卫业家的母山羊所生。
这下是拔了萝卜窟窿在——有根有据，羊卫业向市中级人民法院递交了上诉状。
根据鉴定结论，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二审判决：双方争论的小波尔公羊归羊卫业所有，一、二审案件受理费、鉴定费、律师费、羊卫业差旅费共9900元，由牛大力承担。
其实，给羊做亲子鉴定时，牛大力就心虚了，可也无法拒绝。原来，那天他家的小波尔公羊在放牧时跌下山崖摔死了。事也凑巧，羊卫业家的羊群由儿子放牧，他灵机一动，偷偷地挖了个坑，把死羊埋了，然后趁羊卫业家的小波尔公羊单独时抱进了自己的羊群，提前回了家。以后，他单独把小波尔公羊留在院子里喂养。这天也该事发，小波尔溜了出来，正巧被羊卫业碰见了。牛大力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想不到羊卫业来了个亲子鉴定，真是偷鸡不着蚀了把米。
（载中国民协《民间文学》2002年第1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