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下岗后,东跑西撞半个多月,也找不到一份活儿,本来在家庭中地位不高的他,更是天天看老婆的白眼了。这天下午,他正耷拉着头走在街上,冷不丁碰上了牛二山。牛二山是个好色的混混,见了年轻漂亮的女人就迈不开步的,阿木平时根本没有用正眼看他的。
牛二山却不管阿木怎样讨厌他,一见面可亲热呢,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定要请他到附近茶馆里喝杯茶。阿木正跑得喉干肺燥,心想,我又不是女人,怕你什么,不吃白不吃,就跟着他去了。
牛二山找了个靠边的位子,要了一壶茶,两个杯子,几碟水果瓜子,和阿木边吃边聊。
阿木是第一次进茶馆,想不到茶还有这种喝法的。四周看了一下,客人还不少呢。谈生意的,叙友情的,谈恋爱的,会情人的。这一坐,使他大开眼界,我何不也去开一家茶馆呢。
回到家,和老婆一说,想不到潘小兰举双手同意。夫妻俩立即动手,取出阿木的下岗补偿金,租房子,装饰,一个月后,一家取名为“兰兰茶坊”的茶馆开业了。阿木风风光光地做了总经理,当然,董事长是潘小兰。
因为阿木是受到牛二山带进茶馆才得到启发的,牛二山成了有功之人,有事无事地往茶坊里跑,还常常和潘小兰眉来眼去,只是避着阿木一个人。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兰兰茶坊”已开得红红火火。
3月的一天下午,牛二山又来了,捧起茶杯大吹大擂自己的朋友如何如何的多。
潘小兰一听搭话了:“牛二山,产茶区你有朋友吗?”
阿木想到了小兰的用意,他们的茶叶是从商店批来的,质次价高,还都是陈茶。如果能到产茶区采购一些新茶,说不定还能打响茶坊的牌子呢。
牛二山呷了口茶说:“我有位茶叶贩销大户的朋友,专门采购上等高山无公害茶叶,如果要的话我可以为你们效劳。”
潘小兰连忙说:“那最好也没有了。”
让牛二山一个人去,阿木自然不放心的。再说,阳春三月,别人都在旅游,阿木都羡慕死了,如果能借此机会到外面玩玩,也是件美事。采购茶叶又不是什么难事,购来质量好价格低的,潘小兰还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呢,就自告奋勇地要求跟牛二山一起去,这正中潘小兰的下怀,满口答应了。牛二山接着说:“也好,钞票不要多带的,货款等茶叶到后再付,只要带点路费就行。当然,产品质量,价格,是要阿木把关的。”
茶叶已经开采,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了。阿木没有出过远门,一路上都得听牛二山的。汽车向山里开去,窗外都是起伏的山峰,越来越偏僻,阿木知道,高山出好茶嘛。
来到一个小镇,天已傍晚,他们就找了家旅馆住下。安顿好后,牛二山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虽然西装革履,但神态和乞丐差不了多少的半老头来了。
牛二山介绍说:“阿木,他叫任天加,就是我说的那位茶叶贩销大户,这次请他带我们到产茶区去看看。”说着,又对那人说:“任老板,这是我的朋友,兰兰茶坊的总经理阿木先生,以后请多多关照。”
阿木和任天加握了握手,3个人去一家酒楼吃晚饭了。
牛二山大概是酒喝得太多了,睡到凌晨2时,肚子痛得厉害。阿木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借了辆三轮车,把他送到了镇卫生院。吃药后就没有事了,回到了旅馆,天已蒙蒙亮了,牛二山知道自己进不来山了,就对阿木说:“节气不等人,看来我去不成了。我和任天加是多年的老朋友,他是靠得住的。这样吧,你和他一起去看看。我不要紧的,稍好一点就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牛二山又打手机,把任天加叫来,说明了情况。太阳还没出山,两人乘上三卡,向山坞里开去。3个小时后,他们下车了,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来到半山腰里只有十来户人家的一个小村,在一户人家住下。女房东叫田山妹,30多岁,面目陋丑,身材粗壮,活像个母夜叉。
吃过中饭,任天加和田山妹在另一间屋里谈了半个多小时后,才过来说:“阿木,你人生地不熟的,先在这里休息休息,我到附近几个村打听一下行情再说。”
阿木从来也没有走过这么多山路,早已腰酸背胀,巴不得留下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不见任天加回来。手机已成了盲区,派不上用场了。山里黑得早,那些野生动物得到保护后更加猖狂了,常常袭击人畜,他肯定住在别的村了。
晚饭后,田山妹洗碗抹桌做好家务,就和阿木在堂前里聊了起来。从闲聊中得知,田山妹的丈夫在给别人砍树时被压死,抛下了他们孤儿寡妇。儿子在乡中心学校读书,星期六才回家,她一个人孤单地生活。
不知不觉已到了夜里8时半了,阿木洗漱后,田山妹领他来到房间。阿木一看,里面清爽整洁,床上一条大红新被,还有对枕头。这是女主人的房间,怎能让给我呢?
看他呆着不动,田山妹红着脸说:“你先睡吧,我料理好后就来。”她走出了房间。
这不是让我和她睡一个被窝?出门在外,岂可做出这猪狗不如的事情。阿木退出房间,又坐到了堂前里。
田山妹惊讶得像挨了一下闷棍,正人君子也用不着这样,就走过去解释说:“明天下午亲戚朋友都要来喝喜酒。一夜时间,我也不去另外安排床铺了。”
阿木听得一头雾水,我是来借宿的,怎么成了入赘?
田山妹看阿木好似蒙在鼓里,难道他是被骗来的?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难挑这副担子,丈夫的叔叔要我招夫养子。但在这偏僻的地方,这样的家庭,我又是这一副容貌,几个来相亲的男人凳子还没坐热就吓跑了。后来,叔公托了人。你来后,我就从孩子他爹的赔偿金中拿出3000元钱,交给了任天加。”
阿木一听,嗓子像卡了一块骨头,憋得答不上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任天加也太缺德了。我是有妻小的人,怎可再娶老婆,这是要犯重婚罪的。”
直到这时,田山妹才知道是一场骗局。她在另一间房里铺好了被,让阿木住下。
明天怎么办?自己身边只有五六百元钱,她买我花了3000元,肯轻易放我走吗?夜里逃跑也不是事情,良心上过不去,再说如遇上野兽,连命都要丢掉。这一夜,阿木哪里还睡得着觉。
第二天上午,村里的人都来贺喜了,田山妹向乡亲们说了事实真相。他们听后,脸色紧绷绷的,气愤地咬着牙根。
阿木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那利剑一样的目光刺得头皮发麻,事到如今,只得向乡亲们说明被骗经过,又哆哆嗦嗦地拿出名片、身份证说:“我回去后,就把这3000元钱汇来。”
“一个大男人,怎会被骗的,肯定是合伙的,不能放他走。”“让他回去,还不是人财两空。”“5000元也不够,还有山妹的精神损失费呢。”愤怒的山民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田山妹的叔公接过那两张卡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想想阿木也不像个奸刁之徒,从昨天晚上不肯和田山妹同房也可以看出,再则,留在这里也不是事情,就说:“你是受害者,我们也不难为你了,回去吧。”
山里人虽然性子暴躁,但心是善良厚道的,想想他一个外地人,也是受骗上当才来到这山区的,同情心由衷而起,听田山妹的叔公一说,纷纷点起了头。
阿木谢过他们,准备要走了。别看田山妹样子凶,心可好着呢,她用一只尼龙袋装了些早上煮熟的番薯,交给阿木说:“带着路上吃吧。”然后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
阿木回到了家,屋里没有人。桌子上放着两个纸团,拆开一看,差一点昏倒。一张草稿纸上写着,因总经理失踪由牛二山接任的通知,另一张竟是要求法院对他宣告死亡的申请。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牛二山和潘小兰早就有一腿了,为了拔掉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就想出了这个计谋,和人贩子任天加勾结,把他骗到偏僻遥远的山里卖掉。
贩卖妇女儿童的事,阿木也听得多了,可一个大男人,稀里糊涂地被人卖了还不知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能卖3000元,身价还不低呢。这以后,阿木有了身价。
(载湖北《古今故事报》2006年5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