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荣
时下，不少人把阿拉伯数字中的“8”奉为圣灵。商店开张，喜事婚宴，出门旅游，处处都离不开“8”。难怪有人建议，以“8”为主要内容编一本新皇历。但“8”真的都能给人带来好运气吗？请看下面这则故事。
这天，太阳还没有出山，王家村的王耀法就杀好猪，把猪毛煺得干干净净，朝自行车后架上一放，赶早市去了。
真没有想到，今天的销路特别好，九点不到猪肉就卖完了，还卖了个好价钱。回家的路上，他和一位同路的朋友谈起这件事，那朋友哈哈一笑，说：“你的脑袋真不开窍，我问你，今天是几月几日？”“八月八日。”王耀法不假思索地回答。“这就对了，你没见今天街上新开业的商店特别多，你没听到今天爆竹声特别响吗？广东话把‘八’读成‘发’，其意为发财，兴旺发达。今天是发发之日，当然该你发财喽。”
这真叫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听了朋友的一番解释，王耀法恍然大悟。从此，日历成了他的行动指南。
再说，王耀法和孙晓英谈了三年恋爱，也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时候了。母亲王大妈要去请瞎子先生挑一个黄道吉日，可王耀法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对母亲说：“妈呀，你不要再捧那本老皇历不放了，新皇历早已出来了，你看电话号码、汽车牌照，几个八字，开价就是几万元，所以，婚礼也要挑吉利号码。”
说着话，王耀法拿来日历，翻到了一月八日，说：“妈，‘一’读‘要’，‘八’读‘发’，一月八日，就是要发之日，结婚就要定在那天。”
一月八日，小夫妻热热闹闹地举行了婚礼。
真是一张床上不出两样人，有怎样的丈夫，就有这样的妻子。孙晓英去年五月十八日买了件八十八元的衣服，凭对奖券中了一辆自行车，从这以后，她也成了个现代迷信狂。小夫妻谈起数字来，一个敲锣，一个打鼓，夫唱妇随，新房成了数字研究所。
快到中秋，孙晓英的肚子开始大起来了，王耀法高兴得一步三跳。夫妻俩在八日那天的八时八分出门，去医院检查。一道道关口下来，胎儿一切正常。按理是一件求之不得的高兴事，可这对夫妻，一个眉头皱得好像挂了一把锁，一个嘴巴跷得好吊油瓶。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原来，预产期不迟不早恰在五月十四日，按照他们的解释，这不就是吾要死吗？从此，不吉利的阴影就笼罩在小夫妻俩的身上。
这天，王耀法卖肉回来，碰到邻村草头郎中施么泉，他随便问了一句，有无改变小孩出生时间的药。想不到施么泉拿起棒槌就当针，连忙答道：“这样简单的药没有，还行什么医？要婴儿提前出生，有催产剂；要迟点出生，吃安胎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耀法想：看来天无绝人之路，今天碰到了活神仙，便把闷在肚里好几天的心事像竹筒倒豆子，全部吐了出来。
施么泉便把王耀法带到家中，指着一堆堆像小山一样的中药，说：“那塑料袋包的是安胎药，每包二十元，一包能使胎儿在母体中多耽搁一天。”
王耀法一算，连忙拿出八十元钱说：“我买四包。”施么泉收下钞票刚要去取药，忽听一阵哭叫声，原来一位满头是血的外伤病人被人扶着进来，抢救生命要紧，他连忙对王耀法说：“你自己拿四包。”说着就去张罗病人。
王耀法拿到安胎药，比白蛇娘娘采到了灵芝草还要高兴。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只要孙晓英吃了这四包药，小宝宝的出生时间就能够从五月十四日推迟到五月十八日，小家伙一来到人间，就“吾要发”，他越想越开心，哼着小调回了家。
孙晓英见丈夫那副高兴的样子，只当猪肉卖了个好价。可王耀法取出中药时，她呆住了，“一家人好好的，要药做什么？”王耀发马上介绍了药的用处，孙晓英忍不住一阵激动，给了丈夫一个热吻。
浓浓的药汁虽然比黄连还要苦三分，可吃在孙晓英嘴里，比蜂蜜和冰糖还要甜七分。看着妻子吃完这灵丹妙药，王耀法也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五月十四日平平安安地过去了，夫妻俩更加深信这安胎药的作用了。
明天，就是五月十八日了，这可忙坏了王家老小。大门上大红灯笼高高挂，门沿上挂着一排排一千响的鞭炮，只待小宝贝一出生，彩灯放光彩，鞭炮震天响，好好地庆祝一番。
晚上十一时，王大妈把热水瓶灌得满满的，王耀法把接生员陆阿婆也请到了家，全家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可是，等呀，等呀一直等到十八日下午一时，孙晓英的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陆阿婆凭着三十年的接生经验，仔细地用耳听，用手摸，用眼看，检查结果，也只得摇摇头说：“唉，看来是二月里穿单衣——为时尚早，孩子肯定不会在今天出生！”
王耀法一听，好似晴天霹雳，他马上拖了辆自行车，朝施么泉家奔去。
来到施家，他抓住施么泉的手，气急败坏地说：“你的药是假的，你误了我的大事，我要你赔偿一切损失。”
施么泉问明情况，心里也有些发急，那些中药虽然有安胎作用，但毕竟不是定时炸弹，定在什么时候就能在什么时候爆炸。他眼睛一眨，计上心来，忙说：“火气不要介大，如果是假药，你老婆肚里的孩子能拖到今天？再问你一句，那天的药你是在哪一堆里取的？”
王耀法指了指身边这堆说：“就在这堆里。”
“你呀你，坏就坏在这上面，二十元一包的药是那一堆，这堆每包四十元，吃一包能保胎六十个小时，你给她吃了四包，四六二十四，就是二百四十个小时，那要推迟十天才能生出来，你少给我八十元钱不说，还来兴师问罪。”施么泉反而变得理直气壮了。
王耀法一算，五月十四推迟十天，那就是五月二十四日，五二四，吾儿死，这和吾要死还不是半斤八两？他越想越怕，哭丧着脸央求道：“施医师，是我自己不好，拿错了药，这八十元钱我补给你，请你再帮我一把，给点特效催生药，一定要让孩子在今晚十二时前生下来。事成之后，我再来重谢。”
施么泉不敢担风险，推辞道：“时间太紧了，我没有把握，你还是到大医院去吧。”
王耀法哪里肯听，左求右求，终于买得了一些催产药，急急回家让孙晓英喝下去。
孙晓英服下药，不时地低下头轻轻地对着自己的肚子说：“宝宝，快出来吧，今天是吾要发，将来你会有用不完的钱。”可是，小家伙好像不愿意离开那个温暖的地方，到了晚上十一时，还是按兵不动。
时钟“滴滴答答”地敲着全家人的心，王耀法捧着那本日历，好像要死死抓住这个吉利的日子，不让它过去。眼看已到夜里十一时三十分了，还是没有动静。王耀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外国人不是提倡剖腹产吗？我们去医院吧！”王大妈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妈呀，您好糊涂，您算一算，从家里到医院，坐汽车，最快要二十分钟，还有找汽车、挂号、送产房，怎么来得及？再则，孙晓英好好的，医生肯给她剖腹产吗？”王耀法无可奈何地说。
婆婆一句话，孙晓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忙说：“妈，您去给医院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一辆车来，在大门口等着，我自有办法。陆阿婆，看来小家伙一时还不出来，您先到妈的房间里休息一下，有事我们会叫您的。”孙晓英安排完毕，见两位老人走出房间，忙把王耀法叫到身边说：“为了使我们的小宝贝一生下来就交上好运，我决定豁出去了。”
“那么，用什么办法呢？”王耀法一听有了希望，又来了精神。
“你去把杀猪刀拿来，用你剖猪的技术，把我肚皮剖开，取出婴儿，再送医院。疼痛我能忍受。”王耀法不住地摇头，他怎么下得了手啊，可是看看手表，显示日历的小方格上，红红的十九两个字已经露出一点面孔了。
王耀法脑袋嗡嗡直响，他终于从工具篮中拿来了尖刀。尽管他杀猪宰羊熟门熟路，可要在妻子肚子上开刀，怎么也下不了手。
“耀法，小家伙生出来，也要痛得我死去活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要再犹豫了。”听着妻子的话，王耀法咬紧牙关，把刀放到了孙晓英的肚子上。五月十八日最后五分钟了，可王耀法还是下雨天爬山——难上难下。
突然，孙晓英人抖了一下，她惊诧地说：“咦，怎么肚子不痛了？”王耀法一听可高兴了：“好、好，这下可以顺产了，我去叫医生。”
这时候，医院的救护车也赶到了，医生进门问明了情况，赶紧为孙晓英检查身体，可是用仪器听了半天，竟听不到任何胎音，人不由得紧张起来：“啊呀，恐怕是死胎……”
“什么，死胎？”王耀法和孙晓英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载上海《故事会》1993年第1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