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第四小学异地新建工程的招标结束了,包工头孔跃进因标的最低而中标。县教育局局长申杜平总感到不可思议,这样的报价,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了,毛算一下,不要说赚钱,如果能少亏一点,那就是烧高香了。难道是孔跃进在为教育事业作贡献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孔跃进绝对不会做蚀本生意,他自有办法的。这个有孔要钻,没有孔挖个小洞也想进的人,在这一工程承包前,就多次向申局长送礼,但都被申杜平婉言谢绝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因老城区改造,申杜平家要搬迁到江滨小区,孔跃进得到消息后,毛遂自荐地要为他装修房子。这当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申杜平早就防备这一脚,已把新居装修交给侄儿去做了。
春江四小工程开始后,孔跃进就提出来,建造学校是百年大计,原定的外墙瓷砖既不美观,牢度又差,时间一久有脱落的危险。几千小学生经常在下面走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申局长就同意调换了。这个口子一开,孔跃进今天要调电线,明天要换地砖,竟没完没了。直到这时,申局长才明白过来,他是在玩堤外损失堤内补的把戏,先把工程揽到手,再一步步地要求增加投资。但是,后来那些不合理的要求,都被申杜平拒绝了。
这天早上,申杜平刚刚来到办公室,孔跃进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孔跃进抽了口烟说:“申局长,春江四小工程再加投资的事,你也不要再阻拦了,我的本钱已经下足了。”
申杜平一听火了,这不是说自己受了他的巨额钱财了?就口气强硬地说:“本钱下足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怎样,这事就这样定了,你也不要多说了。”
孔跃进也不是个好吃果子,他直截了当地说:“既然你这样讲了,也好,今天,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想,申局长总不会患了健忘症,半年前金条的事情还记得吧。好了,我也不多讲了,这利害关系,申局长肯定比我清楚。再见!”说完,他竟然径自走了。
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看来,孔跃进是来下最后通牒的,怪不得他今天这样蛮横了,原来手中捏着金条这张重牌。
对于金条这件事,申杜平当时就觉得蹊跷,就在他们家搬入新居不久,收到了一封从上海寄出的挂号信,拆开一看,里面是一本标明99.99%成色的金条鉴定证书,和一张2根金条,每根500克,总价10多万元的发票。可是,他从来也没有收到过什么金条,发票和证书毕竟只是纸而不是实物,怎能替代金条,这是怎么回事呢?但想到寄挂号信的人肯定留有发票和鉴定证书的复印件,也保留着挂号函件收据的,这件事不可麻痹大意,他就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了。现在才知道,这是孔跃进所为,他果然以此来要挟自己了。
只要不做亏心事,哪怕半夜鬼敲门,申杜平理直气壮地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孔跃进的手机说:“孔跃进,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没有拿你什么金条,怕什么!”
电话里传出了孔跃进阴阳怪气的声音:“申局长,不要激动嘛,你没有亲手收到金条,能保证你老婆也没有收到?这么大的事情,你老婆会不向你吹枕头风?说出去可能不会有人相信吧。我提示一下,是你老婆和我一起装修在你家新居中的,如果你们那份藏金图一时找不到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份,只要你把再加投资的事答应下来,我马上就会来献图的。”
应该说,这种事情妻子不可能瞒着自己的,可是,两个月前,她遇车祸突然离开了人世,死无对证,说不定孔跃进根本没有在他们新居藏金条,人死了,见有机可乘,有意捏出事来栽赃到他妻子身上的,申杜平气愤地说:“孔跃进,不要再无中生有了,把这种事推到一个已经离世的人身上,你还有人性吗?”
“嘿嘿!”孔跃进冷笑了一下说,“申局长,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难道非要我请纪检委的人到你家来取金条吗?这样也好,到时,我还可打个电话到省市的新闻媒体,赚几个报料费呢。”他已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疯狂地表现着自己赤裸裸的威胁手段。
难道真有这件事,是妻子瞒着我干的?申杜平猛地想到,搬入新居后,侄儿在一次闲聊中谈起,装修时,孔跃进有事无事常来看看,为他们出谋划策,有时还卷起袖子亲自动手,不要工钱的帮忙,那些工匠自然非常乐意,想不到他利用这种方式行贿了。如果他真的在我家中藏了金条,还是和自己妻子一起干的,发票和鉴定证书也保存完好,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楚呢?再则,孔跃进说的到底是否真有这么一回事呢?
孔跃进这一着也够损人的,将了这一军后,申杜平果然无话可说了。当务之急是确定屋里到底有否藏金条,最好能够找到它,交到纪检委,说明问题。前几天,他看到一篇报道,说是拾荒者也用上了新式武器,他们买来探测器,在拆迁的废墟中找废钢铁。这种仪器非常敏感,探测到金属就会发出声音。借来一用,屋里是否藏有金块,藏匿在哪里,不是一清二楚了吗?他编造了一个理由,要侄儿出面,向拾荒者租来了探测器。
星期六上午,申杜平就拉好厚厚的窗帘,开始在屋里寻找金条了。哪里想到,探到哪里都会发出声音来,总不可能满屋都藏有金条吧,难道这探测器不灵?忽然,申杜平想起来了,墙壁里面埋有电线,花岗岩、木地板下装有自来水管,侄儿还按照装修习俗,下面放有硬币,藏有这么多金属,探测器当然起不到作用了。
探测器刚刚让侄儿还掉,孔跃进就打电话来了:“申局长,在装修中,哪户人家没有暗藏电线、元钉之类的金属呢,你用那种东西找金条何苦呢。看来,你家那份藏金图被你妻子放得找不到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这里还有一份呢。”
孔跃进果然在暗中监视自己了,假如这件事是真的,屋里藏的金条成了定时炸弹。申杜平恨不得把整套房子的装饰全都拆除,可冷静下来一想,这样,损失将十多万元,何况还有那虎视眈眈的孔跃进,只要他一个报料电话到省市的电视台、报社,新闻媒体一曝光,教育局长拆除装饰找金条,还不闹得满城风雨,他再清白,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退一步说,假如金条真的被妻子转移了怎么办,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搬进新居两个多月后,不知怎么回事,梳洗间的那面镜子被妻子无缘无故地打碎了,她买了一面,重新叫人进行安装。难道她怕孔跃进知道藏金的地方而不安全,取出后转移到别处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只要孔跃进指出原来藏金条的位置,凭着一些动过的痕迹,自己更是有嘴说不清了。
可是,说什么也不能和孔跃进妥协。这件棘手的事,弄得申杜平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但不管怎样,工作还得照常进行。这天上午,申杜平去农村的一所小学检查工作。他们下车时,正是课间休息,学生们在紧挨公路的操场上玩。突然,一辆农用车失控,开了进去,眼看就要撞上那些玩耍的学生了。刚刚下车的申杜平看到后,飞快地跑过去,大声地喊道:“汽车撞来了,快走开!”说着,一个箭步上前,用力将车前的孩子拉开,但他自己已经躲避不及了,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被撞出在2米之外。小学生得救了,但申杜平已是满脸血污。一同前去的县教育局干部慌忙把他抬上轿车,风驰电掣地送到了县人民医院。
申杜平的外甥是医院的主治医生,得到舅舅受伤的消息,就要求由他来进行抢救。可是,申杜平的伤势十分严重,造成脑干损伤,蛛网膜下腔出血,这意味着即使生命保住了,也很有可能长期昏迷不醒,呈植物人状态。
得到消息后,孔跃进连忙到医院看望,看来,申杜平再也不可能回到教育局继续当局长了。这下,孔跃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金条是被他装修在申杜平的屋里了。当时,他见明的送礼不成,就用这个办法送金条了。当然,他也有多手准备的,只要申杜平能够配合,就会乖乖地交出藏金图。如果申杜平仍然公事公办坚持原则,到时就以此逼他就范。孔跃进还留有后路,假如申杜平调离或者不当局长了,也用不着担心的,以后他照样有办法能够找机会把金条取回来。
藏在申家的毕竟是十多万元的金条,孔跃进是不会做蚀本生意的人,怎么肯白白地让它继续留在那里呢,必须取回来。
孔跃进知道,申杜平的父母虽然也住在县城,但因年老体弱,很少到儿子家里来的,所以,现在他的家成了空屋。为避免夜长梦多,务必要尽早动手。他也想到,他们家可能装有摄像头,只要自己化装后,就看不清作案者是谁了,再说又不偷其他的东西,也不会引起侦查的。这天晚上的子夜时分,孔跃进化装了一下,就出发了。因为在装修全部完成后,防盗门上的锁是要调换的,这时,他又自告奋勇地去帮忙,偷偷地配了把钥匙以备后用,这下真的派上用场了。他轻而易举地进去了,带上了黑暗中能够看清一切的电子夜视眼镜后,就根据藏金图上标明的方位,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搬掉靠里面的那张沙发,撬开角落里第二块木板,再掸去沙泥,根据缝隙,轻轻地用一字罗批划了几下,一块20厘米长,10厘米宽,2厘米高的水泥板被挖起来了,下面两根金条好好地躺着。把金条放到衣袋中后,孔跃进又照原样安放好木板,搬回沙发。
就在他刚想离开时,突然间,门开了,“啪”的一声,客厅里的电灯放出了刺眼的亮光。“孔跃进,果然不出所料,你来取金条了。”孔跃进心头一颤,扭转头一看,呆住了,这人竟是申杜平,后面还有几位民警,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申杜平的伤势并不严重,进入医院后,他猛地想到,假如孔跃进真的在他家中藏有金条,一旦自己死亡或者永久失去知觉,肯定要把金条取回去的。就要外甥对外说是他已经成为植物人了,在孔跃进病房探望他时,故意装出昏迷状。伤势基本好转后,他就用手机把孔跃进送金条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向县纪检委作了汇报,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因为家中装有红外线夜视摄像头,又对手机开通彩信功能的,凭着手机屏幕就可对家里的情况进行无线实时监控。
今天晚上,他从手机屏幕上看到一个经过化装的人进入他们家后,凭着那人的身材和动作,猜想到很有可能就是孔跃进,就向110报了警,并离开医院,打的回到自己家的楼下等候,民警到达后,就一起上楼来了。这一着,孔跃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预料到的。
据孔跃进交代,藏金条的事,申杜平的妻子根本不知道,见她已死,有意编造后推到她身上的,想以此来牵着申杜平的鼻子走。
真相大白,申杜平一身轻松,明天,他就可出院回教育局上班了。
(载湖北《古今故事报》2007年6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