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我以为生活大概也就这样了,每天设计几幅图,吃饭,睡觉,30岁左右嫁个可靠的男人,生个小宝宝,等着他长大上学结婚生子,一生很快过去,老了躺在椅子上,坐在门前偶尔想想年轻时期,笑自己不自量力,偶尔想起喜欢过的人,感叹岁月无情当初太傻。
事实证明我真的太傻了,命运这玩意比女人的心思还要多变,你永远也不会预料到自己以后的人生会是如何!
我在公司最后一天,看到三年前保留下来的油画,由衷尝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抬头望了望周围,确认以前的同事们都出去吃饭了,用缓慢的速度打开报纸。
被掩藏的秘密就像是澎湃汹涌的流水,一点一点地从水坝中倾泻下来,慢慢地越涨越高。
等到整张画终于重见光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我手一松,画纸轻飘飘地掉在地上,寂静无声。
那个声音说:“咦,这不是那个谁的向日葵嘛。”
我酝酿了半天,调整好嘴唇完美的弧度,转头微笑:“是梵高。”
他捡起画纸,观摩了一会儿,惊讶说:“原画?”
我深吸一口气,淡然说:“你觉得可能吗?”
他抓着头发笑:“还真像,挺好看的,哪个画廊买来的?没想到顾言言你还挺有艺术细胞的嘛。”
听到前半句话嘚瑟了几秒钟,正想说“正是本人大作”时,后半句话被深深地噎住了,半天才回神,抽出他手中的画纸,用母鸡护小鸡的姿势说:“在你眼里,原来我是没有艺术细胞的。要知道,当年我在学校里鼎鼎大名的就是艺术细胞了,你可真没眼光。”
他狐疑地看着我:“哦?是吗?”
这样带有疑问的语气深深地伤害了我的玻璃心,几乎能听到胸腔里乒呤乓啷稀里哗啦碎掉的声音。
我瞪了他一眼,加快了收拾的速度,语气颇憋闷:“这幅画是我画的,是我呢!”
等了半天,身后没点反应,我快速回头说:“你倒是……咦,人呢。”
这半会工夫,话未说完,人不见了。
世界上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想说的话没机会说,想解释的事情偏偏不给你解释,我对着后面的空气感到一阵阵失落。
怎么不让我解释完这幅画是我画的,以此证明我是个有艺术细胞的人呢。
左顾右盼,章杨从茶水间出来,我咳嗽了一下说:“哎,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那画……”
“顾言言,昨天没有帮你很抱歉。”他捧着水杯诚恳说。
我手指停在半空中,嘴巴半张开,这动作维持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说的是哪件事,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他似乎没发现我尴尬的动作,垂着头依旧说:“昨天心底其实觉得你不像是那么马虎的人,而且还觉得你的话挺对,宣传册不过是个助理,最终稿还是要通过丁倩,难保她不会动什么手脚,故意诬陷你。但这只是猜测,我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帮你。”
“丁倩自我来到这里起,就对你很有意见,处处刁难你,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上次的升职机会,明明是你资历最老,能力也比新人强,却是新人被调换到更好的部门,我真的很怀疑……”
我在他抬头的瞬间整理好了自己的动作和表情,大方得体地说:“你也说了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替我出头,讲不定今天就有两个人离开公司了。说实话,辞职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年受的气都可以装满一堆气球了。这不正是戳破气球的好时机吗?”
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看他笑了,才拍拍肩膀语重心长说:“男同胞……啊,不,章杨,作为前辈在最后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话,这句话非常非常重要,对你的人生可能起决定性的作用。”
他洗耳恭听地竖起了耳朵,我满意地靠近,大声说:“记得请客吃饭,抱歉的话这样才有诚意!”
我捧着巨大的淹没过头顶的盒子,健步如飞往出口奔去,听到他说:“真是……我没钱了!请客就算了,哎,顾言言,你有没有听到……”
我跑到门口,耸肩自言自语:“不好意思,没听到。”
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公司的招牌,对着它竖了个中指翩然而去。捧着巨大的盒子,抬头挺胸地走到车站,旁边的大妈大叔们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清了下喉咙,心想,看什么看,没见过辞职的人吗?
但奈何大妈大叔们的眼光实在犀利,破有洞察力,仿佛将我前生今世生辰八字看透,我琢磨了一番,望了望车站摩肩擦踵的情景,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头顶着盒子,冲过前后包围,狰狞着脸满头大汗在人墙中穿梭,最后冲过重重包围,顺利到达安全地——公交车内,然后占了巨大面积的盒子在左右重重的挤压下爆裂,卫生巾从盒子里飞出来砸到一个帅哥脸上。
我边想边笑,突然一顿,意识到周围更加奇怪的眼光,头低得更低。
这画面虽然好笑,但当事人岂不是很难堪,后知后觉的我发现捧着这东西坐公交车明显不现实,然而从这边走到我住的地方更不现实。
我挣扎了半天,计算了路费,犹豫再犹豫才下定决心租个出租车。
有位名人说过:“生活就是让你不断遇到,你最不想发生的事情。”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跟顾宁弦第二次见面了,跟我所预料的完全不同,自从上次以后,我一直有种感觉他会来找我,也许是同样的地方,也许是约我出去叙旧,找得到我住址的人,自然也能知道我的号码。
但许久过后没有动静,却在这样不就经意间见面了,在跟其他女人约会的时候。
他的车缓缓从我身边路过时没有发现,他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等到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我好奇地望过去,一下子愣住了。
旁边大妈对着大叔说:“这两人好熟悉,在哪里看过?”
大叔回答说:“这不就在电视里,两家国际公司合作时见过。”
大妈说:“哎哟,真是郎才女貌,一看就跟咱们老百姓不一样,那小伙子长得可真俊,等下,你什么时候爱看这种节目了?还合作仪式?”
大叔科普:“听说啊,K和L公司不是竞争对手嘛。就你经常去的那家K商场,是小伙子家的,他们的竞争对手是L商场,你也知道的。前些日子居然在英国签了合作合同,真是跌破眼镜啊,哦对了,这仪式就是他们的订婚仪式,还直播来着。你在做饭,没看到。”
他们的订婚仪式,原来还曾在电视上直播过。
我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他,穿着黑色敞开的休闲大衣,站在白色的轿车旁边,修长的长腿比旁边的司机高出一截,极为绅士地替他的未婚妻打开车门,旁边的轿车在阳光下反光刺进了眼中。
他的未婚妻叫做杜思嘉,L商场的千金,曾与我同一学校,毕业后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留学,极爱奢侈品,LV包包,瑞士朗格腕表……
这都是我在之前百度到的,莫名其妙地想要了解这个女人,当初我看后,才意识到,原来曾经喜欢的男人,被我甩掉的男人,是这样的优秀,从他自身,从他的家庭,从他现在喜欢的女人。
我看他挽起杜思嘉的手,走进对面的L商场,心中有一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空。
这一瞬间,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中增生,假若当初我没有误会他,甩掉他,如今挽着他的手的人该是我啊。
在英国跟他举行订婚仪式的会是我,跟他拥抱的是我,跟他结婚的依旧是我,眼里的还是我,不会是那个女人。
这样的假设疯狂地生长,直至击垮最后一道防线。我泪眼模糊地跟上去,在他们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