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瑶说:“听说是在前几天。小莫说的,你还记得吗?是我们大学同班同学,特别土豪的一个女生,一毕业就去了伦敦,跟顾宁弦一个城市,她还去参加了他们的订婚仪式。”
听到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地开口:“那个,他未婚妻好像是杜思嘉,大学时期挺有名的一个人。没想到跟他在一起了,以前也没听到过他们有过什么接触。”
我没有说话,望了望外面的太阳,一半高挂蓝天,一半藏在漂浮的白云中,突然感受到了心中空荡荡的滋味,没有欢喜和悲伤,没有幸福和痛苦,好像回忆已经远去,所有的一切就像天空中漂浮的白云,很快消散。
什么都消散了,似乎听到了潮水退去的声音,办公室外面走廊零零碎碎的脚步声甚至是大风吹过十层窗户传来的轻微声响。
方瑶还在说什么,传到耳中成了一片嗡嗡嗡,我啪地挂了电话,捂着耳朵,有的同事投来好奇的目光黏在身上,我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无视他们或恶意或八卦的猜想,才放下手继续工作。
期间,方瑶打来很多个电话,我都不敢接,不知是什么心理,自己也搞不懂,一边静了音,一边想着以后再跟她道歉。
结果当天晚上我就见到了她,在一家小店吃掉将近50只小龙虾后,看到她从门口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脚步带风,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对面,我正拿着一只剥到一半的小龙虾愣在那里。
她拿出纸巾摸了摸我嘴角:“你是小孩吗?吃小龙虾吃成这个样子,看看你嘴巴,跟香肠嘴似的,又红又肿。”
我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方瑶淡定道:“我是谁?你肚子里的蛔虫都没我懂你。听到这个消息,要么你去跳黄浦江了,但是新闻没报道有人自杀,第二种可能就是来这家店了。”她眼神不屑地落在无辜的小龙虾上:“你心情不好就爱吃这家店的小龙虾,这次点了几只?60只?”
我继续剥:“60只哪里够,起码得70+”
她哦了一声:“看来这次受伤挺重的。”
我把小龙虾送进嘴里,边嚼边说:“你不是在南京吗?”
她笑:“姐姐我有义气不,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就来陪你了,陪酒师都没我这么专业的,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随后我们先打包了剩下的小龙虾,再去了趟超市买了零食和啤酒,附近就是外滩,黄浦江寂静地躺着,失去了白日里那种气势,转换了另一种风格,光洁得像是一块乌黑的宝石,在四周五彩缤纷的灯光下,衬出了孤傲的感觉。
初春有点冷,江风扑在脸上,皮肤微凉带着湿意,我们坐在江边,大声欢笑,大声哭泣,像两个精神病人,好在附近没有路人经过。
她仰头干了半瓶啤酒,眼角还带着泪珠,张开双臂说:“当初大学多自在,这几年可累了,拼死拼活地,也没人心疼没人在意,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赚那么多钱干嘛。”
我侧头望她:“你突然这么煽情,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她脸红红的,似乎喝醉了:“就让我正经那么一会儿呗。”
我收紧了衣领,重重地吸了口冷气:“允许你煽情几分钟,然后变回到那个熟悉的方瑶,不然我会怀疑你被鬼上身。”
她咯咯发笑,笑得非常夸张,嘴角都歪了,我看她笑成了这副模样,指着手指开始嘲笑,两人笑声像风一样地奔跑、旋转,然后突然地停顿,突然都沉默了,看着对方不说话。
大概几分钟后,她扔掉了空瓶说:“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顾宁弦要回来了?据说是回上海。”
我沉默。
她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大段:“我觉得你跟他挺可惜的,说句实话,当初你挺作的,这段感情完全是被你自己作死的。不过人家已经是待婚男人,肖想他是不对的,放天涯,你要被喷成翔。”
我说:“等等,至今我都没说什么,你咋知道我肖想他了,你脑补太厉害了。我半丁点意思都没有。”
她说:“那你哭啥。”
我头撇到一边,停顿了很长时间:“这你就不懂了,我是替他可惜,失去这么一个善解人意温柔贤惠的未来伴侣。”
她冷笑:“人家有钱有势,身边还躺个美娇娘,说实话,我要是他也不觉得可惜。”
我被抓住了短脚,大声地叫道:“有钱有势了不起啊!”
她特拽地说了句:“不是很了不起,但是有钱到人神共愤,帅到人神共愤,那就是了不起了。”
我说:“现在才发现差距那么大,以前咋没觉得呢。”
她肯定点头:“是啊,从前我就觉得你俩不搭,用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不是一个次元的,何况现在你潦倒落魄,他春风得意,差距可以横跨太平洋。”
我拿起旁边的塑料袋砸她,她连滚带爬地滚了几步,站起身子拍胸口:“你谋杀啊。”
我冷笑说:“迟早得被你气死,不如先做了你。”
于是我们在黄浦江畔上演了一场猫捉老鼠的大戏,没有观众,两个人大声尖叫,大声地咒骂对方。
后半夜精疲力尽,她挨着栏杆闭眼,我坐在地上,撑着额头,眼角湿湿的,此时太过寂静,喧哗过后的寂静是致命的,因为我想起来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
那天在下雨,和现在一样的季节,初春。
我和方瑶上午有一节广告学概论和一节实验课,等全部上完后,走到教学楼外面望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有片刻的怔忪,突然想起来雨伞还放在广告教室的课桌下,立马撒开腿往回跑,边跑边说:“方瑶你等等我去拿伞。”
方瑶在后面大吼:“你丫快点。”
我跑得更快了,速度堪比闪电,咻地一下跑到了那个教室,万万没想到跑到班门口时没刹住车,直直地扑到一个男生怀里。
至今还记得那个怀抱,带着非常好闻的味道,难以描述,假如一定要用语言形容,那就像是冬日里生长在海拔两千米的高山之上的海棠花,开在针叶林的溪边湿地上。大片的蓝白花朵。
仅仅是味道,我便深深地沉迷,直到他推开我的身体,才恍然抬头,在看清楚面容时又僵在了原地,此刻,仿佛有乐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瞬间静止,他的身形,容貌,一眉一眼深深印在瞳孔中,似一枚精致闪烁着淡淡光华的玉环。
在愣神的片刻间,他轻轻地走过,带过一阵微风,走到十来米处,我转过身大喊一身:“站住!”
所有人都看着我,唯独前面那个身影继续向前走,我不知是怎么了,据后来回忆,可能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把什么脸皮面子都丢到了一边,快步追上前拦在他面前问:“同学,你有手机吗借我一用。”
他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声音似泉水敲打,泠泠作响:“没有。”然后不顾我石化的身躯,径直离开。
当时我气愤地想,居然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拒绝我,不能说没带吗!!!
尽管对方很冷淡很气人,但我是谁,轻而易举地放弃掉显然不是自己的风格,再后来,展开一系列疯狂追杀,各种围堵和跟踪,堪比美国FBI,把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出现什么人跟谁关系好成绩如何身高多少爱好什么打听得一清二楚,简直比他妈还要了解,万万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
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我特别想把说这句话的人揪出来打一顿,简直是误导人民群众的第一利器。
最后初步试探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