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恐的样子像是被猎人逼得走投无路的梅花鹿,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哀怜地看着他。
萧然的心仿佛是被一把刀狠狠的刺痛,他忽然惊觉,自己怎么会这样?他的从容不迫哪里去了?他的优雅淡定哪里去了?
他不是向来不屑强迫任何人的吗?他在她的心目中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又或者,他从来没有进驻过她的心?
他迷惘地怔忡了一会儿,目光又柔和了不少,心头也变得澄明,让她忘掉杜从南的最好方法不是使用嗜心毒,再一次对她用这种毒药会对她的身体起到怎样的伤害他无法预测,唯有让她真正的爱上自己,才能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那么怕我吗?”他的语调真诚且低柔。
此时的他,又回到了平常的神态。纤月的恐惧也慢慢退去。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他的问题,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讨厌你,不过,确是有那一点怕你!”
“为什么要怕我?”
纤月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她所知道的都说出来,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能说。不然很有可能遭他杀人灭口。于是睁眼说瞎话:“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要是个人,都会有些害怕,不对,也不叫害怕,那叫敬畏!我是敬畏你!”
萧然的脸上又漾起了一丝笑意。她说的话,他自然是不信。也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测,她这样遮遮掩掩无非是她恢复了记忆,如若不然,她又怎么会无端端对他产生恐惧想要逃跑?
“我早就说过了,就算当了皇帝,我也还是同从前一样,你无需对我拘礼!”萧然微笑地看着她,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哦……我知道!”对于他突然又变得异常的温柔,纤月还真有点不适应。只是想到自己中的血蝴蝶,他能帮她去除,那她就乖乖听他的话好了。
“你该知道,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算数,我说了,我不杀你,所以,以后不管怎样,都不会让你有事,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这句话她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为了能让他早些离去,纤月故做很疲倦的样子,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意在把萧然赶走。萧然看清了她的意图,了然一笑,便就起身离开了。
她目前睡的是他的寝宫,他似乎也没打算让她再回郡主府的样子。难道真的要做他的皇后?可是,他是个假皇帝啊,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的,那到时候她不也跟着一起倒霉?他这人明明仪表堂堂,武功非凡,干什么不好,干嘛偏偏尽干些动不动就会丢了性命的事呢?
翻了个身去,又想到了那个老是跑到她梦里头来的白衣公子,这些日子以来,几乎夜夜出现在她的梦中,挥之不去。真是让人烦恼又忧心。
萧然口口声声说她记起了什么,恢复了记忆,她一直觉得可能是这具身体以前的事情,但又好像觉得就是自己的事情,难道,真的是她忘记了什么?这个想法从脑中一闪过,惊得她从床上坐起。脑中好像有那么一块地方不能触碰,一碰就会痛。她究竟忘记了什么?
披了件外衣下床,值夜的宫女有的已经开始打盹,见她起来,吓得一个激灵,惶惶不安地跪下。
纤月忙将她扶起,在她的郡主府里,侍女们都不用这样有事没事给她下跪。她本人也不接受这些动不动就下跪的礼仪。只是她的举动更是让那宫女觉得惶恐,吓得低着头,忘了请罪。
纤月只能她做了个让她不要出声的手势,走了出去。
夜晚沁人肺腑的凉风轻轻拂动,在这座华丽辉煌的宫殿里,安静得只听得到悉悉索索的风声若有若无的吹过。
两道优雅的身影被斜挂在东天的月亮投下来的柔光拉得极长。一个清俊飒爽,一个淡雅如云。
“师哥,你终于肯承认自己的心意了!”天容的声音依旧平淡。
“你是何时发现我对她的异样之情?”
“师哥可还记得我当日的那根银针?在你接住那根银针以后,可憎有恼我?”
萧然思索了一会儿,淡淡地一笑,说道:“是啊,确是有恼你!只当你是在妒忌小乔,妒忌她即将会重新活在我的身边!”
“这便证明你当时心已乱,若我妒忌她,又岂会帮你!”天容这话说得很随意,眼中却流转了一抹忧伤,只是萧然仰头看着天空,并未发觉。
“是啊,容妹的心如天空的白云一般洁净,妒忌二字,实在是沾污了你!若非为了我,而做下了一些错事,你定会被天上的神灵看中,收你去当仙子!”萧然的话虽是说笑,却带着无比的诚肯。
天容难得的一抹轻笑,却如雪中绽放的寒梅,冰冷孤傲。他何时才能明白她的心意?或是,他早就明白,只是不肯面对,一直在选择逃避?
“你可曾有怪我当日对你撒下麝香?”
“没有!”
“因为我的干涉,你决定放弃小乔,你又可曾怪过我?”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怪你!”萧然带着温和的笑意注视着她。
“若你真的是陷入两难的取舍,我依然还可以兑现当年的承诺,用我的心脏,将小乔复活!”天容眼底,盈盈地泪水在转动。
“容妹……”萧然震惊之余,更是感动。
当年在听说了自己就是纯阴之体以后,她就曾对萧然说过。只是当时,她年纪尚小,他不过当她是小孩子的任性罢了!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天容轻轻扑进了他的怀中,将他抱紧。就像小时候,他经常毒发,浑身不适,她就会抱着他,陪他度过他最难受的时刻。
萧然对她就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一般,轻抚她黑发,柔声道:“你别傻了,在我心中,你和小乔都是无可替代的!”
两人都沉浸在那一段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悲伤的往事中,浑然不觉,一个瘦弱的人影,披着单溥的衣衫有些呆呆地站在那里。
纤月终于发现了萧然的另一个特点,他不仅混蛋,而且还很是花心。前一秒说要她做他的皇后,后一秒就可以把别的女人抱在怀里。在这种时代或许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是她却无法接受。心里头一阵阵地发酸,愤愤然的转身准备离开,抱紧身上的衣衫,再不走,她担心自己有可能冲上去咬他一口。
突然,自己一脚踩到了自己披在身上的衣服,一个踉跄,“哎哟”一声,差点撞上了身旁的大红柱子。
此时,萧然和天容才发现了她的存在。
萧然想也没想,一把推开怀里的天容,纵身一跃,飞到她的身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纤月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回头正好看到了天容的脸,心头一颤!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上来。同时,也惊讶她如同天人的外貌,出于女人的小心眼,瞥了她一眼,甩都不甩萧然,吧嗒吧嗒,仰着头走了。
天容轻笑,“师哥,看来,纤月是误会我了!”
萧然自是明了,也跟着笑了笑。只是,也不好当着自己师妹的面,追上去。这样不仅有失身份,也是一件相当没面子的事情。
天容何其聪明,马上说道:“师哥,夜深了,早些歇息吧!我先告辞了!”
还未等萧然回答,便见她衣袂飘飘,飞身离去。
萧然这才立即前往寝宫走去。不料,却是大门紧闭。本来他可以强行进入,或是翻窗上房都可以,最后觉得有些无聊,还是放弃!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兀自一笑,便就走了。
萧然基本上是把她给囚禁在了皇宫里,他自己一天到晚都在与朝臣不知是在商议着什么事情,每天都到很晚才会来看看她。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有十来天,今日一早,却是破天荒地来找她。说是云姨的生辰,便带着她一起回了那小院里。
纤月倒并不是很想回来这地方,密室里的那个冰冻美女实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感觉那个小院子就是一座鬼屋。
萧然行事相当的低调,寿礼既没有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名贵补品,只是一盒桂花糕。说是云姨最喜欢的吃食。
云姨极为热情地招呼他们进了屋子,四方小桌上,早就摆好了一桌子的素菜,因为她是信佛之人,长年吃素,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红白喜事,从不沾荤腥。
萧然让云姨坐在了首坐,自己和纤月分别都会在她的身旁。席间,萧然很是孝敬地帮她夹着菜,谈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纤月则是默默的一个人闷头吃东西。这虽是一桌子的素菜,味道都不差,她却是食之无味。偷偷瞄那云姨好几眼,她慈爱的面孔在她看来,很是狰狞。这叫什么?人不可貌相?
奇怪,那女人怎么好长了两颗脑袋?揉揉眼睛,眼前一阵发黑,扑倒在桌子上。
“阿娘,你……?”
云姨慢慢站起来,脸色有些阴冷地说道:“萧儿,你若想救活小乔,就不可以和这个丫头走得太近!从今天开始,就让她留在我这里吧!”说完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哪,把这丫头先拖到柴房里关起来!”
萧然惊愕的看着她。这是那个抚养他长大的阿娘吗?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面对她冷漠又狠戾的眼神,他差点以为她不是。
“阿娘,我是答应过你救小乔,可是现在,我不可以用她的命来救!我现在做了皇帝,想要再找到一个纯阴体质的女人,也不是不可能!阿娘,请你放了她!”
“怎么?你喜欢上她了?”
“是的,阿娘!”
“不可以!你现在贵为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是她?要找到一个年龄相仿又是纯阴体的女人,更是难是加难。天容是你师妹,我不勉强你,可是这个女人与你非亲非故,又有何不可?”
“阿娘,你为何会这样想?我一直以为阿娘你是反对我做这种丧失天良的事情!这个女人现在在我心中,和小乔同样重要,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伤害她!请恕萧儿不孝!”萧然起身,准备往柴房去。
“站住!”一把麝香朝他迎面撒来。
萧然毫无防备,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一甩衣袖挡去了不少,那味道却还是钻进了他的鼻子里。身体一软,扶住了桌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阿娘。
“就算我是丧尽天良吧!这些年来,我每天吃斋念佛,都是在求菩萨,求菩萨能把我的小乔还给我!萧儿,算阿娘求你了!”说完,她已经跪在萧然面前!
他如今是皇帝,所有的人都跪在他有脚下。可是,他却从未让他的阿娘跪过。而且这一跪,与任何人给他下跪的意义都不同。这个女人没有生过他,却是养了他一场。他把她看得比亲生母亲还要重。
“阿娘,你起来!”萧然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伸手去扶她。
“你若不答应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萧然干脆放手,跪在她的面前。“阿娘,我已经答应她,不杀她!”
“不用你杀,我来杀她!”
“不可以!我也答应了她,要保护她的安全,不让她有事!”
萧然说完掏出银针,分别扎了手脚的几处大穴,站起来,越过她的身体,走向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