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哪!请皇上回宫!”云姨一声叫唤,四名家仆便从门口涌入。
萧然唇角上扬,一声嗤笑。抓起桌上的水杯,作势要洒到那些家仆身上:“你们若是了解我,就该知道这水里我已经下了毒,若是洒到身上,你们怕是都难活命了!”
那些家仆一听,马上都胆怯地朝后退了两步!这些家仆都是这里的老家仆,最少也都跟在云姨身边有四五年,对于萧然天医门的出身很清楚,同时也知道,他最擅长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用毒。
“阿娘,不要逼我!”
此时,云姨已经从地上起身,凌厉的目光与他对视。过了许久,仿佛是读懂了他眼中的决心,更了解他倔犟的脾气,若是再僵持下去,只怕不仅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有可能葬送了这些年来,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于是,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走吧,带她走吧,从此不要再回这里来!”
萧然将那杯水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他明白,她这话,听着是很绝情,其实不过是为自己找个台阶下。
待他抱着纤月从柴房里出来时,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便就离去了。
云姨端起那杯水一口喝下,手用力地将空杯“砰”地一声,放回桌子上,吓得那几个家仆都抖了一抖。女人,真正发起狠来,比什么都可怕。
纤月再度恢复意识,脑海里的第一个思绪就是,那个云姨真的是个巫婆。想到这,她马上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被萧然抱在怀里,他平常那富有健康光泽的俊脸,此时,惨白得就像是路边上未化的积雪。
“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萧然方才发现她醒来。重重的吁了一口气,轻轻将她放下。一直跟随在他左右的阿凌今天并未跟来,而他又不喜欢在身边带侍从,因此,他便只能用银针激发身体的潜能极限,抱着她离开。
此刻,他已经开始出现脱力,随时有晕厥的可能。她这时候醒过来,让他心里一松,软倒在枯黄的草地上。
“你怎么了?”纤月惊恐的蹲在他身旁,想起在马车上醒来时见到他的样子和现在一般无二,恍然道:“你是中毒了?是那个巫婆干的吗?”
萧然慢慢地坐起来,看来起很是虚弱,现在正是他毒发的时候,若非他强行撑着,只所现在已经晕到。“巫婆?”皱皱眉,似乎明白她说的巫婆指的是谁,一丝不悦一闪而过。对纤月来说,说她是巫婆也并不过份。
这是他十年来,第二次毒发。更可笑的是,两次居然都是被他最亲信的人所害。虽然不会致命,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四处都是危机四伏,失去武功一个月,就等于这一个月随时有可能丢了命。
这一次成王败寇的角逐,他本是胜券在握,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成功也好,失败也罢,他都能坦然的去面对。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又该将她如何处之?放她走吧!一个声音在他心里悄悄地呼喊。
放她走?
对!放她走!
现在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怎么能保护得了她?当年,你不也是没有能力保护小乔,才会让她一个人在那张冰床上一躺就是十年。
难道上天给他安排的宿命本就是悲伤与寂寞吗?又或者,这个女人的到来,也是上天的安排?如果再让这个女人重复小乔的命运,只怕是比让他死还要难受。
他的神色之中,竟然流露出了悲伤?纤月很是奇怪地看着他。上一次在马车上他毒发的时候,情况比现在还要糟糕,都未见他有什么悲伤痛苦的表情,“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呀?”纤月问得很小心。
萧然扯着嘴角轻轻一笑,从怀中抽出一根黑色的银针,果断地刺在离近心口的一处大穴上。轻轻说道:“你想去除身上的血蝴蝶吗?”
纤月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句话,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那块红斑快要移到她的手腕。急忙点了点头道:“当然想了!”
“你过来!”萧然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你现在有办法吗?”纤月面朝着他,两人离得很近,他双眸微敛,长长的睫毛如羽扇一般,眼角却闪过一道精光。
突然,他猛地一下,将她搂入怀中,瞬间,干裂冰凉的唇瓣狠狠压上她的嘴唇,肆无忌惮地狂吻起来。
纤月瞪大了眼睛,脑子里想的是,去除血蝴蝶的方法就是接吻?她没有排拒!为了安抚下自己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只好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到他脸上的皮肤真的很好,竟然找不出一点瑕疵。
“闭上眼睛!”萧然稍稍离开了她的嘴唇一下下,说完这四个字,又马上覆了下去。
纤月感到脸上一阵滚烫,双手不自觉地勾住他的颈项。他狂肆中带着温柔,轻轻撬开她的贝壳齿,又忽然用力吸吮。
直到腹中一股微凉慢慢从咽喉里滑出,在口中停留了一会儿,感觉好像被萧然吸走,他才终于将她放开。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她的嘴唇有一些红肿。呆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心,那个红斑真的不见了。忍不住雀跃地欢呼:“你真是太历害了,果然是神医啊!哈哈!”
萧然可并没有她那么开心。悄悄将自己的右手心展开看了一眼,一块鲜红的斑块赫然刺进眼眸。为了怕她看见,又悄悄地握紧。
最后,终于从怀是掏出一个小药瓶,轻轻说道:“你个瓶里装的药,你带回去给杜从南,他就会原谅你!你走吧!”
纤月莫明其妙的接过,刚想问他什么意思,却见他脸色一变,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没事吧!”纤月有些手足无措,帮他轻轻拍着背。
过了许久,那剧烈的咳嗽才慢慢平息。萧然望着澄明清澈的眼睛,不解地说道:“怎么?血蝴蝶已经去除了,你还不走?”
“你都不打算杀我了,我干嘛要走?”纤月扶着他即将可能会歪倒的身体,有点郁闷。病成那样,叫她走,她还算个人吗?
“你是在担心我?”萧然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不用替我担心了,阿凌久不见我回去,定会出来找我,我不会有事!”
他话音一落,果然便见阿凌策马寻来。看见半躺在地上的萧然,急忙下马,面色焦虑地问道:“皇上,这是谁伤的你?”
萧然摆了摆手,不打算回答。被自己最亲的人所伤,怎么说,都让他的心痛苦不堪。阿凌来得刚刚好,他马上吩咐道:“阿凌,你派两个信得过的手下送她回天邺吧!”
“皇上……”
“喂,你什么意思嘛?”
纤月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下子说要她做皇后,一下子又叫她走?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漂亮女人,终于明白过来了,大吼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个大混蛋,谁稀罕你呀!”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这么长时间来,阿凌当然也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疑惑的问道:“皇上,真的要放她走吗?”
“祁萧辰已经和怡妃勾结,想要趁我出兵攻打杜从南之机来夺回王位,怡妃的目的更是想要除掉我,目前我又失了武功,皇宫中的旧势力还未完全去除,只怕她留在我身边,只会是性命不保!”
“可是放她回杜从南身边,只怕……”
“罢了!”萧然打断他的话。这一次,他真的没有把握。因为这些敌对当中,还有他的阿娘。阿娘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如若他不放手,纤月必死无疑。此时,她能回到杜从南的身边,其实才是最安全的。
“你先不要管我,马上去派两个人护送她的安全!”望着她的身影就快要消失,酸楚苦涩一同涌上心头。
纤月独自一人愤愤地走了许久,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贵为郡主,一分钱没捞到,就被人给扫地出门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啊?想到萧然的花心绝情,鼻头又是一酸,极力忍住想哭的冲动,又摸了摸饿得有些发慌的肚皮,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是偷还是去抢好呢?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康都城里,想了想,就凭自己下三滥技术,只怕还没偷到,就会被人给揍成大熊猫。
无奈地低叹一声,只有看着对面包子铺那一堆码得整齐的白白胖胖的包子发呆了。这时,那卖包子的老头儿突然包了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过来,送到她手上,热情地说:“姑娘,饿了吧,这包子给你吃,不收你钱!”
纤月傻愣愣地接过,有些不敢置信。天上真要掉肉包子下来的时候?这老头儿哪根筋不对了?还是?这包子有毒?一溜烟地找了个没有人的角落,抽出身上的银针在包子上面戳戳戳,据说,只要有毒,银针就会变黑。
银针依然是白亮白亮的。那就是没毒了?再也受不了啦!一口吃掉!
解决了两个包子以后,满足了肚皮。她该要上哪儿去呀?萧然那家伙说的杜从南是谁?想起他给的那个药瓶子,摸了摸,还在身上。
可是,杜从南究竟是谁呢?他现在又在哪里?突然脑袋又疼起来。不能想了,不能想了!使劲摇了摇头,怎么眼花了吗?她好像看到流云了?
没有眼花!真的是流云。白马流云甩着蹄子已经奔到她的面前。
“乖乖流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手一边摸着流云的脖子,一边够着头四处张望。肯定是萧然干的,他还算是有点良心。再看了看流云背上,一个鼓鼓的大包包,不仅有衣服,还有银票和金锭。
太好了!
这是什么?地图?
纤月拿着那张画着弯弯曲曲路线的东西仔细看了看,上面标了一条粗一些黑一些的路线,最后终点,杜从南?
杜从南是谁?杜从南是谁?杜从南是谁?
这个问题突然排山倒海地向她袭来。杜从南究竟是谁?头又开始痛了!不能想了。心里冒出一个声音:既然那么想知道,就去看看呗!
去看看?那就去看看嘛!
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还是找间客栈住一晚,明天再出发。
清晨起床,顶着一对熊猫眼,牵着流云从客栈里出来。早知道会失眠,还不如连夜赶路算了。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来杜从南是谁。
还有萧然那个让人伤心的家伙。早上起来,照了下镜子,确实,自己比那天那个女人差了点儿。人不可以光看外表的,还要有气质!可气质也差了那么点儿!
再见了,康都城!再见了,郡主府!再见了,阿凌!再见了!混蛋!
初春的天气,在北方依然是寒冷无比。地图上那个南方,此时,应该是春暖花开了吧!梦里头那个花瓣飞舞里伫立的身影,是真实的存在吗?
策马而行,缓缓走出康都城时,晨起的太阳,也在东天放射出春日金黄的光芒。放不下的,放得下的,都放下吧,流云,快跑,前面的南方遍地都是绿草!
在那如风的白马身后,紧紧跟着两道身影,不远不近,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而那康都城门口,有一个人,在看着她的离去后,再也支撑不住虚弱的身体,缓缓地倒下。手心中的那个艳红的蝴蝶,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