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总是特别的漫长。这个冬季里断断续续的大雪隔三差五的下一回,西西郡主的整个冬天都是在一片雪白中度过。
只不过贵为郡主的她,生活得真是相当的惬意,身边侍女成群轮流伺候她不说,还有武功高强的阿凌伴随在她的左右,一来保护她的人身安危,二来又可以当她的老师,教她武功。
那些个大家闺秀,士族小姐的各种规矩礼仪她统统不学,也没人敢说她半句。而且还在郴祁国的康都城封了一个极为奢侈的府地给她做郡主府。萧然那小子当了皇帝以后,依然对她是相当的亲切呀!有时候睡着了做梦都会笑醒,没想到我林西西死后重生,竟然会这么好的运气。
一觉睡到自然醒,外面的积雪还未融化,侍女丫环早已经将烧得火红的炭炉移到床边,免得在侍候她穿衣的过程中,冻着了她。
只是此刻的西西郡主依然还是拉长着脸。时常在她梦里出现的那一身白衣飘飘究竟是谁?还有那张流血的脸又是谁?搞得她睡了一个晚上像是被人给毒打了一顿,浑身酸痛。
通常只要是做了恶梦,早上起来她都不太有胃口吃东西,今天也不例外,随便吃了点东西以后,就来到院子里。阿凌教她的轻功,她昨天练着练着,已经能够跳上房顶了。再加把劲,说不定就可以像一个真正的大侠一样,飞檐走壁!
为了这一伟大的梦想能够早日实现,特地每天都勤学苦练,今天更是比平常提前了一个多时辰。阿凌算准了天气这么冷她不会这么早起来,此时还没有过来。她便一个人在院子里练习,吓得侍女们都躲到屋子里,唯恐她搞出点什么来,怏及她们的性命。
这也不能怪这些侍女们胆小。前些日子她们的主子西西郡主练剑的时候,练着练着,手里的剑突然脱离了手心飞出,从刚巧路过的侍女鼻尖上擦过,吓得那位侍女白眼一翻,当场晕过去。还有一回命人特地制作了一个什么双节棍,一个人耍得不亦乐乎,边耍还要边呦嗬:“哼哼哈兮”直把一旁看呆了的阿凌头上打了个大血疱!
有了这些惨痛的教训以后,每次她一开始练习,这些侍女们都自觉地躲得远远的。
抬头看了看那高高的屋檐,少说也有三米多高,上面的积雪都已经凝结变硬,在清晨的阳光下,呈现一种半透明状,散发着微光。先蹦三蹦热热身,然后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双脚使劲一蹬,衣袂呼呼啦啦划空之声中,她已经轻飘飘地飞起,稍显有些不稳地落在了屋顶上。
心里头好不得意,“哈哈!”大笑两声,转回头朝下一望,竟然没有一个观众,有点郁闷!不过,凭着自己的力量站在这样的高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成就感,自豪感让她得意不已。
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在不容她反应的时候,已经往后一仰,双手徒劳地在空气中划了几划,终于从屋顶上跌落。妈妈呀,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是断胳膊断脚了。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让满屋子的侍女差点集体晕倒。
这时,一道水蓝色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在空中划过,在她即将落地之前,将她稳稳地接住,抱在怀里。
西西郡主紧闭的又眼悄悄睁开一看,失声叫道:“萧然……不,皇上!呵呵!”
侍女们都松了一口气,全部都跪下给皇上行礼。
萧然虽然当了皇帝,却依然不大喜欢穿龙袍,平时的着装还是如同他以前一样随意且清爽。一身蓝白相间的衣袍也让他在别人的眼中倍感亲切。
此时脸色稍显有些愠怒地说道:“我说过了,你再惹事生非,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什么也干不成!”
“呵呵,这不是意外吗?”暗自庆幸他的及时相救,同时也为了岔开话题便说道:“你今天一大早跑我这儿来干嘛来的?”
“云姨要去参加一个庙会,让我带你一同去看看!”
“是吗?”感觉有些无聊,她对那些和尚尼姑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不是整日里老觉得无聊不好玩吗?趁此机会出去走走看看也是不错!”
嘁!就算是无聊,也总好过到庙里去拜神!不过,她只是心里头想想,嘴上可没敢说出来。他都亲自来接她了,她能说不吗?想想便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说让去,那就去呗!”
其实萧然不过是天医门的门规里规定,每年的正月都要去庙里朝拜,虽然现在自己当了皇帝,但二十年来的习惯无法改变。天医门以杀人为禁忌,不是万不得已,不能枉开杀戒。带纤月过去,也是为了在神佛面前祈求宽恕。这是云姨的要求。
说来也奇怪,萧然当了皇帝,云姨依旧还是住在那个平凡的小院子里,每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因为曾经听说过云姨想要杀她,纤月也一直再未去过那个院子看过她。这一次回去,她倒还是像往日一样,慈祥和善。萧然也如同往常一样,喊她阿娘。
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来到一处法元寺。虽然是微服出巡,不过他们身上华贵的衣物和萧然俊美的长相还是相当的惹眼,纤月感觉到那些个遁入空门的和尚都在朝他行注目礼。
纤月并不太信神佛这一套,只是看到云姨和萧然都无比的虔诚和严肃,她再怎么不耐,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香雾缭绕的佛堂里闷得让人透不过气,纤月找了个借口说是内急,跑了出去。
寺院里头各种佛堂错综复杂,纤月施展了一下她刚刚学会的蹩脚的轻功跳来跳去,专门躲避寺里的小和尚,一个人倒也并不觉得无聊。只是跳着跳着,就好像迷了路,回不去了。
“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施主休要再在此胡闹了!”
纤月脸一红,回头一看,是一个青年和尚,一身有些旧的月白色僧袍看起来倒还是蛮干净,英俊的面容平静而详和,让人惊诧的同时,也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清俊空灵。脑子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这个和尚在哪里见过?
左思右想,想不起来。
那和尚又朝她微微一笑,转动手里的念珠,行了一礼,便就转身离开。曳地的僧袍在地上未化的积雪上擦过,一尘不染。
纤月的脑子还在回转,可是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反而落得头痛异常。郁闷!难道是中邪了?
在小和尚的带领下,终于又回到了前面的佛堂里。此时,头痛已经好了不少,她也赶紧跪在佛前,求……求姻缘吧!呵呵!斜瞄了萧然一眼,心中默默念着:“佛祖啊,就把这小子赐给我吧!”心中另一个声音又响起来:“人家是皇帝,你也忒贪心了吧你!”
汗!求求佛不可以啊?不行就拉倒呗,谁缺了谁不过日子啊?
从法元寺回到云姨的小院子里,萧然就被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宦官接走了。身为皇帝,身系整个国家,身上的任务繁重了不少。
纤月因为沿途有些疲累,决定休息一下再回去。云姨则回到了房间里,没再出来。
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两三个月,可以说对这里非常的熟悉,只是院子西边那间小屋子,她总也觉得有些奇怪。这里的每间屋子都有它的用途,唯独那间屋子,除了一扇门,连个窗户也没有。
仗着自己目前“身怀绝技”决定过那间屋子里去控个密。
看着各人都在忙各人的事情,她身体一蹿,神不知鬼不觉地蹿进了那间屋子里。黑乌抹漆的,什么也没有!四处摸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无聊!刚准备出去,却见从门缝里射进来的光线刚好照到了墙上凸起的一块砖头上!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机关吧!纤月的手带着一丝颤动,极其不安地往那块砖上用力一按,接着便听到轰地一声闷响,那块墙壁陡然打开一个比门稍微矮一些的洞口。
密室?里面藏的什么?武功密笈?还是金银珠宝?
哈哈,什么都好!按耐着雀跃的心情,一步一步朝里面走进去。
结果,冰冻美女?
有没有搞错?死人放这里冻着干嘛?身上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寒,太恐怖了吧!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密道里冲出来,赶紧离开这里先!
本想和云姨打声招呼再走,可是一想到密室里的冰冻美女,感觉她就像是一个恐怖的巫婆,还是偷偷溜走为妙!
阿凌那傻小子等得晚上,自己就晓得回郡主府,先就不带他了,自己逛逛再回去。
康都城的集市上热闹非凡。马上就到了一年一度的上元节,许多小商小贩,都可以趁机小赚上一笔。纤月独自一人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在走在热闹的集市上东摸摸西瞧瞧地,才没一会儿功夫,手上就抱了一大抱东西。突然又后悔没把阿凌叫来当搬运工!
“哎哟!”突然身体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手上的东西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撞到她的那个女人一边道歉一边帮她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这女人怎么这么眼熟?在哪里见过?
郁闷!自己这脑袋究意是怎么了?怎么碰见谁都觉得见过?甩了甩头,准备离去,突然又折了回来。她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就是那天晚上在雪地里给她磕头救萧然的那个女人!跟着她看看再说。
顾不得手里花了钱买的东西,全送给了路边的乞丐。一路追随下去,竟在不知不觉地出了康都城,那女人七弯八拐的拐进了一间破屋子里。
本着好奇的心态蹿上了那破屋顶,却见院子里,萧然正裹着一件破旧的黑色棉衣立在院子里。天哪!不会是眼花了吧?
“谁?谁在哪里?”一声怒吼把纤月给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从屋顶上直直往下坠落。
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的身体接住的瞬间,一只手爪已经按在了她的脖子上,怒视着她问道:“你是谁派来的?”
纤月被他掐得两眼直冒金星,手舞足蹈地示意他放开手,有话好说。这时,那女人也冲上前来说道:“公子,她不是坏人,你先放开她吧!”
经那女人这么一说,“萧然”这才又将手放开!纤月不停地喘着气,瞪大了一双眼睛,已经基本能够确定,他不是萧然。
他的脸还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几乎与萧然是一模一样。但纤月看得出,那双眼睛明显不一样。他的眼睛明亮清澈,萧然比他更多了一分深沉与忧郁。
“阿雪,你认识她?”
那个叫阿雪的女人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嗯,她就是那天晚上救过你的女侠!”
纤月还在观察着他,真是太像了!只见他这时已经和颜悦色了不少,朝着她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女侠勿要见怪!”
纤月摆了摆手,表示不必介意,好奇地问道:“你是谁啊?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呢?”
这人一愣,这些问题现在都关乎到他的性命,谨慎地看着她,“女侠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至于我是谁,女侠就不要多问了!”
纤月感觉事情古怪!他居然与当今的皇帝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那天在马车里看到他身上穿的金线绣的衣袍绝对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于是试探地问了句:“那你认识一个叫萧然的人吗?”
那人一惊,再度跨步上前,一把掐住她凶狠地问道:“你认识他?”
纤月被他掐得直翻白眼,艰难地说道:“有、有话、好、说呀!”
看着她被掐得涨红的脸,想了想,还是将手松开,改擒住她的手臂,冷声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和他什么关系?”
纤月发现提到萧然,他这么大动静,两人肯定就仇敌,也不敢说和他关系有多深,于是哄骗他说道:“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只不过见过一两次而已!觉得你们长得很像,才多嘴问了一句!”
“是吗?”那人显然不太相信。
“是啊,我还差点把你错看成他了!”纤月目光真挚,一定要让他相信。
那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被她真挚的目光打动,将她彻底放开。只听得他又继续说道:“那你可知道他现在已经是皇帝?”
“啊?不可能吧?这是真的吗?”纤月故作惊讶,但愿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没有那么假。
“他胆大包天,谋杀当朝太子,窃夺皇位,大逆不道,必然不会有好结果的!”他愤愤地说道。
“啊?”这一回,纤月是真的惊讶!这话如果换作一个不相干的人说出来,她可能会认为是诬蔑,可是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出来,感觉就不一样了。而且从他的话里面,她也基本上猜出来了,真正的太子,肯定就是她面前的某人了。
感觉到自己说的话已经有些过了,那人脸上明显起了杀意,纤月发现自己又闯下了祸端,什么叫祸从口出,她现在这样就算是!连忙后退说道:“我、我今天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真的,我发誓!”
但这些话并不能让人信服,而且人一旦为了活命,通常是不会顾及什么情义道德。纤月灵机一动,一把抓住一旁呆愣的阿雪,抽出腰上时刻带着的短刀抵在她脖子上说道:“你别杀我啊,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我还救过你,我也不想伤害她,只要你放了我就行!”
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通,却见他眼里的杀气已经隐去,冷冷地说道:“好!我不杀你,你放了阿雪,马上离开!我也不怕你知道什么,今天我们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好好好!你们赶快走!”纤月把阿雪往他身上用一推,自己也施展开她的半调子轻功撒脚又是跑又是飞!
回到郡主府,天色已经全黑!却见侍女们都一个个噤若寒蝉,屋子里头黑乎乎地连灯都没有点,这是什么状况?
“你回来了?”
萧然的声音适时响起。听不出是喜是怒。
纤月一怔,马上笑道:“呃!是啊,今天回来的路上突然一下子迷路了!”
黑暗中,感觉萧然正半倚在她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一双晶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想干什么?
这黑抹抹的感觉怪怪的,纤月小碎步移到床边的桌子旁,准备将桌上的灯点亮。突然,一双大手将她拦腰一抱,吓得她差点惊呼!
“你……想逃走?”萧然的声音很轻,隐含着一丝怒意。
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个想法不过才刚刚在她脑袋里出现,他就能知道?这个家伙太恐怖了!假扮皇帝不说,密室的冰冻美人也一定是他干的!不跑还留下等死啊?只是嘴上还不能这么说,马上笑容可掬地说道:“逃?我干嘛要逃啊?呵呵!”
萧然扳过她的脸,黑亮的眼睛对上她左右乱转的一对大眼,明显很是心虚。他今天听说她不见了以后,在密室里发现了她的脚印,猜想着她要不是想起了什么,或者就是发现了什么,派出了不少人追赶,却仍未发现她的踪迹,还以为她真的逃走了。
还有半年,半年以后,他就可以救活小乔。他怎么可以再让她逃了?也许让她变得痴傻或者疯狂,会来更稳妥!想到此,便拿起桌上那早已经准备好的茶水递给她说道:“把它喝了吧!”
纤月感觉他的声音有一僵硬,难道是茶水有毒药?扯着嘴角笑了笑,靠在他怀里,硬是不敢伸手去接,而且心里头又酸又涩的难受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