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的仇人是谁呢?皇甫嵩。前面说过,老董好不容易把西凉军养肥了,中央却要把它转给皇甫嵩,这当中难道就没有皇甫嵩本人的意图?世间最快意的事情莫过于昔日仇人成了今日下属。某日,皇甫嵩上班,到董经理办公室报到,董经理开始晒自己的得意:“服不服呀?”
皇甫嵩老老实实地说:“当初我也没料到你是只潜力股。”董经理继续调侃:“也难怪,我是鸿鹄,你是小麻雀,凭你小麻雀的那点眼光,跟你很难解释鸿鹄的志向。”皇甫嵩针锋相对:“我不是麻雀,我也是鸿鹄,只不过阁下变凤凰了。”这话既不降低自己身份,也抬高了对方。董卓被架上去了,发作不得,于是哈哈大笑,两人正式和解。这段史书有载的佳话,既有皇甫嵩的机智在里面,也有董卓的大度在里面。
收纳贤才,化解旧怨,董老大其实做得还行。《后汉书》也赞美他“忍性矫情,擢用群士”,意思是说董经理努力克服自己残暴的本性,大力提拔贤才,他这样做虽然很辛苦,但终归还是做了。
看历史人物,不能只论本性如何,而是看做了什么。
董老大做了些善事,善用了不少人,却不得善终,在哪个环节掉链子了呢?就在套现这个环节上。
不少管理者,总想要在国家或者公司的历史中,给自己留下漂亮的看得见的一笔,这就是一种政治式管理套现心理。再说明白点,就是想在历史的长河中给自己树碑立传。呜呼!殊不知历史上很多事情、很多人物,坏就坏在想给自己树碑立传上。例如袁世凯,他恢复帝制,自称皇帝,就是要套现自己的政治私心、野心。
董卓想套现什么呢?我们注意到一件事情,董卓抄底成功后,最热衷的一件事就是要改变国家元首。理由是当时的天子刘辩傻不拉唧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而陈留王刘协机警聪明,能说会道,而且还长得讨人喜欢,额头宽广,下巴尖尖,天生一副领导相。
这些说法能成理由吗?董经理到底哪根筋不对,犯得着为了这个和全天下过不去?这可能就是政治套现心理在作怪。董胖纸可能抄底抄得太容易了,没干什么活,手痒痒地犯贱,总要做点什么事情来显示自己的历史地位。而废立天子则是一笔很漂亮的业务,当年伊尹、霍光软禁或更改国家元首,不成千古贤相了吗?董胖纸可能这么琢磨:若干年后,史书上记载某某天子是我扶植起来的,那我的名号该多么光鲜啊。就这个想法,一下子把他打入历史的粪土堆,至今他老人家还埋在里头,臭烘烘的。
按照中国传统,一个王朝的老大不是不可以换,但有个底线:必须是这位老大混账得不行了,经常半夜鸡叫收印花税,若不换,散户们都得死。但如果只是平庸而已,行情虽不大涨,但也不至于大跌,若如此,就不能换,换人就是换大盘,换大盘就是找死。董老大触到这个霉头了。
最先反弹的就是他亲手提拔的那帮地方大员。例如韩馥,蒙董经理的提拔,任冀州刺史,可才到任就扯起反董的大旗。这让董老大很焦躁,他掏心掏肺地怒吼:“我听了你们的建议,任命这些人为地方大员,没想到尽是些白眼狼,不要怪我不客气,是你们先对不起我。”于是杀了荐举人,旋即却又后悔起来。但天下诸侯已经不接受他的后悔了。
政治上的套现导致天下巨大的反弹。众所周知,公元190年,针对董氏集团的最大的反对党成立了,党魁就是政治世家出身的袁绍。“倒董”联盟从东部往西部猛烈攻击,董氏集团在东线遭受一系列不利,于是在东部地区割肉清仓,既然我做不了全民政权,就回西部去长安。然而,董老大的割肉却是割散户的肉,割了洛阳城无数市民的财产、性命,西进路上“积尸盈路”,“二百里内无复孑遗”。统治者割肉的刀不会落在自己身上,都落在老百姓身上。
董老大清仓割肉缩回西部,从此,他的套现滑入很低的境界。他将自己的政治资产套现在固定资产上,建起高耸的城堡,名曰“万岁坞”。物资供应上,“万岁坞”里积存了可供三十年食用的粮食。董老大宣扬:“事成,雄踞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你瞧瞧,这分明是一个土财主的套现宣言!当年将奖金全部分红给部下,说出“为者则己,有者则士”那番豪言壮语的董少侠哪里去了?当年那位在西部边城宁可饿肚子,也要宰杀耕牛招待朋友的好兄弟哪里去了?套现心理就是一堆堆脂肪,困住了他曾经威武雄壮的躯壳和雄心。
当一个老板只盯着自己保险柜里的现钞时,他基本要完蛋了。董少侠变成董胖纸,悲哉悲哉!
有套现的老大,就有套现的马仔。瞧瞧董卓那支西凉军,为何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为何“突其庐舍,淫略妇女,剽虏资物”?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是一支为套现个人眼前利益而战斗的部队。
董老大一次次的套现,导致他下滑成政治负资产,负资产没有长久存在的道理。东边的反对党收拾不了他,自然有身边的王允、吕布收拾他。于是,曾经的抄底高手董卓,被清盘了。
董卓套现,完了;袁术套现,完了;曹操吸取他们的教训,摒弃套现路线,坚持长期持有,熬到曹丕,换了庄家,成了。
刘哥曰:为何历史上那么多英才在创业期间足智多谋、雄才大略,一到上位却龌龊不堪、狼狈收场?从套现心理去分析,我就明白了。原因就在于他的雄才里面,裹着一颗急于套现的心,拿着本应很光辉的事业,去套现自己的荣华富贵。
上帝要让谁退出历史舞台,就让谁提早套现。
能不能不那么着急要成绩单?能不能不那么着急要好看的数据?成功不必在我,只是淡定地按照规律长线操作,慢慢地在事业和历史的舞台上开花、结果,让幸福长久地升值。若如此,幸甚,幸甚。
曹植因醉驾沦为垃圾股
三国时期,老曹家的太子岗位是暗地里实行竞聘制度的,只怪家族基因太优秀:曹丕、曹植、曹冲,哥仨个个都是潜力股。选谁?老曹当年很纠结。
聪明小子曹冲被老天爷清盘,剩下两只潜力股:阿丕和阿植。曹植曹子建会写诗,文化界和民间粉丝一大把,经常一不小心,一夜之间又增粉丝数千。而曹丕曹子桓的诗才虽然稍稍在子建之下,他却善于在行情不好的情况下暗中吃货,收买关键人物的选票。两人走势很接近。行情不好比,就比谁不出事。有时候,不出事比工作能力更重要。
曹子建出事了,一下从潜力股滑落到垃圾股。关于曹植出事,大家都知道,然而,从潜力股滑落下来时,父子兄弟各方面的心态,还是值得分析的。
曹子建第一次出事:
在皇家大院醉驾,从潜力股滑落垃圾股边缘曹操最伤心最顶不顺的是哪一年?是建安十三年,即公元208年。这一年工作不顺利,十二月在赤壁大败;家庭不顺利,聪明儿子曹冲于五月病故,才十三岁。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不了从头再来,可这么聪明的儿子没了,就不能是从头再来的事了,那么好的智商,那么好的天分,老天爷未必能再制作一个出来。因此,一向不信天命,不后悔自己所作所为的曹孟德,为这个最心爱的儿子,违背了自己长期坚持的唯物主义原则,求天求地求神仙,“太祖亲为请命”,曹操也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了:“悔杀华佗。”老曹本想以曹冲为继承人,曾经在多个公共场合当着广大干部的面,表述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有欲传后意”。
然而,老子的不幸,却是其他儿子的大幸。对于当时二十二岁的曹丕而言,等于少了一个竞岗对手,剩下的对手只有十七岁的四弟曹植了。当然,阿丕还是装得很伤心的,写祭文哀叹:老天爷呀,为何让我的俊才弟弟过早凋零?他的生命像朝露一样短暂,“如何昊天,雕斯俊英?呜呼哀哉,惟人之生,忽若朝露”。然而,他老子曹孟德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眼就看穿了阿丕的假心假意。
有一回,老曹又为阿冲的死伤怀不已,阿丕过来安慰他。老曹被儿子恶心得不行了,干脆回了一句:“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
太子职位的竞岗活动,已经退出一个,剩下的是老二和老四。这哥俩都是聪明人,只是阿丕不外露,阿植喜欢外露而已。曹操似乎喜欢外露的聪明人。这也难怪,做爸妈的,哪个孩子嘴巴乖巧一点,得到的宠爱自然多一点。加之有杨修、丁仪这样一帮文化人给搞策划、做包装,曹子建在文化界和民间的人气很高,粉丝很多,其行情可谓一路看好,岂止是潜力股,当时已经是绩优股了,曹操当时也说他“儿中最可定大事”。有诗为证:“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这正是行情走高时的生动写照。抬手追高,能射中飞奔的猴子;俯身抄底,能射破马蹄形的靶子。射啥就中啥,样样都能得手,这正是行情上涨,一路看好时的写照。
而当时的老二,其实已是老大的曹丕,走势没四弟高。但是,行情低一点有低一点的好处,可趁机吃货。竞岗太子,选票不在民间,也不在文化界,而在宫廷内部的工作人员当中。所以曹子桓偷偷吃进的货,就是宫廷内部人员的支持率:自己装乖,多给办公室干部分红,将行情暗暗拉上来。曹植的行情在巅峰上已经很难冲高了,曹丕的攀升空间却很大。老曹不可能跑到民间去听取立太子的意见,还不是每日里听办公室同志们的絮叨?听多了,行情就可能改了。
两种行情的胶着,让老曹纠结了,处于“狐疑”阶段。但是,他的心还是偏向子建多一点,有好几回差点立了曹植,“几为太子者数矣”。
当今不少国家和地区的竞选经验告诉我们,当竞选行情进入胶着状态时,左右支持率的不是竞选人的优秀面,而在“安全”二字上。比的不是优秀,比的是谁不出事。谁一出事,行情立马就滑落。
当时的老曹,稍稍偏心于曹植,他很担心自己喜欢的儿子因为“任性而行,饮酒不节”闹出事来,于是事先打招呼。在建安十九年(214年),六十岁的曹操南下出差打孙权,让曹植留守邺城。他对二十三岁的儿子很不放心,反复叮嘱,还留帖子说:“我二十三岁时,因坚决维护首都治安,得罪高干子弟,因此被贬到地方当县长,但是我为我的青春无怨无悔(无悔于今)。你也二十三岁了,但愿你好好干,也有一个无怨无悔的青春(今汝年二十三矣,可不勉与)。”这话里面深含一位慈父的良苦用心:子建啊,你可千万别出事,辜负老爸我的一片栽培之心。聪明如老曹,他隐隐感觉到曹子建会出事。
果然,曹植出事了。一路走高的曹子建,并没有一路走好,在训诫后的第四个年头,建安二十二年十月,首都中央政府发生一起醉驾事件,醉驾的事主就是曹植。这不只是一起交通事故,更是一起政治事件。曹植酒后坐着马车,一路冲到只有国家最高领导人行驶的道路——驰道,冲撞只有国家最高领导人才能出入的大门——司马门。
这起事件对曹植的行情,对曹操的心理,打击都很大。
第一,当时跟曹植一起坐在马车上的还有鼎鼎大名的文化人——杨修。这对铁哥们一手拿人头马,一手挥舞,一边喝一边飙车,座驾闯入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大院,占用元首专用跑道,还直冲元首专用门户。杨修是曹植竞选团队的策划人,这起事件等于将整个曹植竞选团队的酒后丑态曝光给了权力中心和首都市民,在当时首都的官员和市民当中引起的反弹情绪是可想而知的。
不要说在等级森严的君主时代,就算在民主时代,这也是极其恶劣的事件。假设一下,如果英国首相候选人在白金汉宫酒后飙车,你猜后果会好到哪里去?
第二,此事对六十三岁的老爹曹操打击很大。他伤心地说,自这次醉驾事件后,他再也不相信儿子们了,他再也不会特别宠爱哪个儿子,不会再将某个儿子永久地当为心腹了,“不可恒使吾以谁为心腹也”,句句都是针对曹植而发的。
醉驾事件让曹植的行情直线下滑,“植宠日衰”,一路滑落到了垃圾股的边缘。就在事件发生的当月,曹丕被立为魏太子,行情终于攀升过了曹植的头顶,登上巅峰。两人行情从此错开,不再僵持。走高的不如吃货的,要低调啊!
然而,此时的老曹,却还不忍心给自己最爱的儿子戴上“ST”的帽子,他要把阿植的行情拉一把。而拯救他行情的主要办法,就是给他一笔好的主营业务。
曹子建第二次出事:醉酒丧失最后机会,沦为垃圾股
公元219年,建安二十四年,关云长从荆州起兵北伐,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中原地区一片惶恐,连老谋深算的曹操都思量着要迁都。曹植的老叔曹仁,此刻正被围困在樊城,谁去救?曹操想到了曹植,此举体现了曹操作为慈父的一番良苦用心,他把援救樊城这项高风险业务给曹植,就是想通过这笔大业务,将曹植的行情急剧拉抬上来。这样的好爸爸,哪里去找呀?
曹操任命曹植为实质意义上的征虏将军,催促他南下救樊城。我想,这位六十五岁的老人心里一定在说:子建,我最爱的儿子,你这次一定要努力啊,爸爸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了。为怕曹植误事,他还特意打招呼,要戒酒,“有所敕戒”。
面对老父亲的帮衬,曹子建在干吗呢?在睡觉,在酒后酣睡。真是死性不改,有人说是他那位居心叵测的哥哥曹丕在临行前逼他喝酒,灌醉了他。
哎,作为一个有君命在身的男儿,怎能连两口黄汤都拒绝不了呢?子建啊子建,在人生的关键时刻,你怎么能睡觉呢?你知道吗?在人生的某些阶段,是千万不能打盹睡觉的,甚至连眼皮都不要眨,机会有时爱在打盹的时候来,就看谁熬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