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儿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虽然他慈祥的一如一位邻家的爷爷，笑眯眯的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但是不知为何莫婉儿总是觉得对方身体里透着一样的神秘，任凭自己怎么揣测也看不透对方。
只是在那方小小的草庭亭之前站立了片刻，便早已汗如雨下。
在草亭中老人的面前跪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羽扇纶巾，即便是跪在那里也不忘惬意的摇着扇子。
而另一个则是一身鲜血，看似遍体鳞伤，膳食眼睛却在滴溜溜的打着转。
在老人的身旁站着一位身材挺拔的儒生，此人当然便是拓跋禹。
拓跋禹对着一头青巾的顾月泽使劲的瞪了瞪眼，让他收起那番臭屁的模样，但是顾月泽依旧不卑不亢的摇着扇子，甚至将身体转移了方向，不去看拓跋禹。
气的这个墨庭的大师兄直跺脚。
“你这个脾气，我看是改不了了。”老人忽然笑了起来，完全脱离了拓跋禹的猜测，因为在拓跋禹看来顾月泽与楚忌冲动的的决定已经改变了所有修行者对墨庭的看法，师傅理应生气才对，为何此时却变得如此的不温不火。
本来也以为是一场破口大骂的情形，也完全脱离了顾月泽的猜想，手中的扇子在空中一僵。
倒是只有楚忌还没有完全搞懂巨子的心态，所以他觉得这个反应完全属于情理之中。
“师……师傅。”拓跋禹愣了愣，疑惑的看着身旁的老人，不知道老人的反应为何如此的离奇。
“为什么这么看我？什么样的态度才是我应该有的？”老人抿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在场的其他四人更是没有说话，场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莫婉儿疑惑的看在场间所有人的反应。宛如一场戏一般完全看不懂他们的表情。
“他们将墨庭遗忘的太久了，或者说我们将自己遗忘的太久了，以至于时间已经忘记了墨庭素有的处事方式，就连我们自己也忘了。”巨子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的楚忌，笑了笑。
“老七，你的性格很像我的师傅。”巨子将下巴上的雪白胡须捋了捋，沉吟了一声，将眼睛眯的更紧了，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就连拓跋禹也没有听过的故事却被老人说了出来。
从来也没有人听过师傅将他的师傅的故事。
“都出来吧。”草庭背后的土堆后，一如既往的藏着四个人，在老人的喊声过后，不好意思的闪现了身影。
“你说你们，明知道我会发现，还躲什么？”老人轻笑了几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以齿寒为首的师兄四人一如既往的陪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赢余更是在空隙之迹对着莫婉儿打起了招呼。
被拓跋禹瞪了一眼后收回了眼睛。
“你们的师傅在很久之前也做了一件很冲动的事，虽然在当时的我看来是错的，但是我却很羡慕他。后来时间也证明了他做的事是对的，但是他却为那件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楚忌抿着嘴故意不让自己惊讶的张开嘴巴，身为巨子的师傅已经是不可知的境界，那他的师兄呢？相比如果还存在，一定更加可怕。
“在这个世界有一种看似不成文的规则，没有人知道它是否真的存在。但是这个规则却在以一个特定的方式，不定的时间存在着。便是“赤寒”。”
“赤寒？”楚忌咦了一声感觉到这个生僻的词语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记录着这个词语的古籍恐怕早已变成了禁书，或已经被各国销毁，但是它的存在却是掩盖不了的。”
“什么是赤寒？”拓跋禹看向身旁的老人，皱着眉头问道。
“赤寒，便是极寒。”老人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远方，似乎在记忆的深处努力的搜索着什么东西。
“存在于世间的天地精气是一定的。当修行者们逆天修行将精气强加于身体之内，将天地精气吸收到一个极限的时候，便会引发的一个现象。”老人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描述这个极为生僻难懂的词汇。索性说的通俗了一些。
几个人似乎难以接受这样的说法，此刻全部皱紧了眉头。
老人不理会他们懂了多少，索性继续讲了下去。
“传说在天地精气较少到不能再少的时候“天”便会选择一种方式讲修真界的平衡打破，将修行者体内的精气还给天地之时所伴随的现象，叫做赤寒。”
“那如今气候变冷是否是这个原因？楚忌想到了草原之上打谷草的九黎骑兵连年增加，想必也是因为北方逐渐寒冷所造成的。”
巨子点了点头，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
“那岂不是我们都要死？”书齐认真的翻开了身旁的笔记本，将巨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认认真真的记载了本子上，然后皱着眉头问道。
“这只是个传说甚至加上了很多我自己的推测，而接下来便是我要说的事了。”老人皱着眉头努力的思索着几百年前的记忆，然后咳嗦了几声，似乎回忆比喝茶更费力气。
“三百年前，同样的发生了一次赤寒。而当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个传说，说在神农山上存在着一种神秘花草，而这种花的果实可以让人进入到最后的那个境界，并且阻止赤寒。当时的修行界在传说面前分成了两大派，很多人相信，而不信者则为少数。”
三百年，楚忌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咧了咧，这么说师傅的年龄至少在三百岁以上，楚忌觉得自己的呼吸甚至都急促了起来。
“师祖当时是怎么做的？”顾月泽不太好奇巨子的年龄，甚至在巨子说出来之后没有一点点的惊讶，而是十分好奇师祖当时的做法。
“师傅打败了所有前往神农山的修行者，但是却没有杀他们，并且在打败所有修行者后在这里自尽。”老人的声音低沉了起来，声音中似乎满是凄凉。
“这是师傅的猜测，当他体内的精气倾泻出来，消散于天地间时赤寒在那一瞬间退却，就在我的眼前。”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眼睛之上慢慢的蒙上了一层水雾，似乎再说这一件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师祖的境界……竟然可以凭借一人的修为消散平息赤寒？”拓跋禹觉得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
“寂灭？”宁言带着不敢确定的语气问道。
“那……”宁言吞了下口中的唾液，“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境界？”
“不知道。”老人摇了摇头。
“师傅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自己的境界，我也从来未问过他的境界。
“那师傅您呢？”楚忌硬着头皮问道。
“咚。”说完话的楚忌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上似乎挨了一下，老人斜视这自己却像没动一般，但是楚忌知道是他出手大的自己，只是速度太快罢了。
“不该问的就别问，我可不想打了。”老人面无表情，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回忆中。
“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想告诉你们，我墨庭传承的精神，与长此以往累积下来的处事方式，无须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我们觉得对，便不可阻挡。”老人说话间整个人的气势徒然增强，神农山以草亭为中心挂起了一阵旋风，最后消散于无形，将整片蒙在山巅的浓雾吹散。
老人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个提剑抹向自己脖子上的人的身影，任凭自己如何呼喊，也再不回头。
草亭中的人群散去，只留下了神农山最老和最年轻的两个人相视而坐。
“师傅，我还是不明白您的意思。”楚忌低着脑袋，不敢看这个似乎充满睿智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你做的没错，是墨庭该有的风格，所以你不用后悔什么。即便是天下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我墨庭都会一直站在你的背后。这是我前几天才下的决定。”老人自嘲的笑了笑，也许有些口渴了，伸手将身前的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楚忌的心口似乎窒息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人总是在选择中成长的，虽然我已经这么老了，但是也还在成长啊。老七，你能原谅我么？”老人一直眯着的眼睛终于在这一刻完全睁开，看不到一丝的浑浊，而满是真诚。
“师傅您说的对，可是您最后还是选择了我，不是么。”楚忌开心的笑了，笑的像个孩子。
“师傅，我想回家看看，可以么？”楚忌忽然想到了那个在雪天中送他北去的文侯，温暖的目光一如身前的老人一般。
“恩，你是该回去看一看了，齐国正在经受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灾难。赤寒的结果被强加在了一个国家身上是不公平的。”巨子点了点头，嘴角挂满了笑意，说完话后又再一次眯上了眼睛。
“我是该去万佛山一趟了。”这场谈话的结束以巨子自言自语的一句话作为了结尾，甚至连近在咫尺的楚忌也没有听清巨子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