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忌走到他们身前,看着他们的神情,忽然认真说道:“路不好走,不要搞得一身伤再下山,放弃并不丢人。”
“多谢。”草原青年在听到楚忌的话后,愣了一下,然后满脸释然。
就连嘴角也浮现了淡淡的微笑,因为他终于懂了自己并没有实力踏上山顶,试过了,尽力了,就足够了,更何况比自己强的也只有两人而已。
“那个黑衣人上去了?”楚忌向这个甚至不知道名字的草原青年问道。
“是的。”草原青年点了点头。然后淡然的站了起来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上官澈羽的目光从山道上的那双脚上移,望向继续向前的那个背影,眼眸里浮现出淡淡迷惘之色,他觉得这个背影也并没有高大多少,只是觉得此人必将成为自己人生当中可能永远都无法逾越的一座大山。
楚忌知道橘树后的山道必有古怪,不然两名实力不俗的登山者,绝不会如此绝望黯然靠在树上,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观察或是做别的事情,而是直接走了上去。
山道弯曲难以看见尽头,他微低着头就这样沉默走着,顺着这条把树林分成两半的青石道缓慢行走,走过好几个弯,路过几滩水,穿过好几畦花田,在翻过一处有些陡峭的石崖后,斜斜向上的山道忽然向下斜倾而去,又穿过好几畦花田,路过好几滩水,走过好几个弯。
然后他抬头望去,看见那颗巨大橘树,还有失落的上官澈羽。
弯弯山道前行,明明向着上山的方向,最后却折回了原地,有些像传说中的树林冥墙,桥头的山林里凉风渐起,暮色趋凉,有一股阴森莫名的味道。
楚忌淡淡的吸了一口气,死死的盯着这看似向上的山路。
上官澈羽的脸上没有同情怜悯,也没有讥讽,楚忌没有被这条神奇的山道震惊,但当他看清楚从山道上走回来的楚忌容颜时,顿时吃惊的无法言语,某些感觉告诉他,楚忌必将会走出这段让人无助又迷茫的山路。
楚忌也相信自己必将会走出去。
然后他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为何在这段山路的原点会有一棵橘子树,是巧合还是必然。
楚忌从肩膀将归尘剑拔出,毫不犹豫的冲到了橘树的前面,毫无技巧的向着橘树砍去,巨大的橘树在受到巨大力量冲击后,被拦腰斩断。巨大的树体向着山路倒去,本应该落了一地的橙色橘子却没有一个落在地上,橘树在接触地面之际竟然如水一般融入了青色的青石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巨大的障眼阵在阵眼溃散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忌喘着粗气,将归尘剑归鞘。
而坐在橘树之下的上官澈羽早已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踉跄的身影消失在原有的山路之上,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上官澈羽仰天长叹后向着相反的方向毅然的走了下去,对于他来说有些人必定会成为一个影子,即便他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师傅那孩子过了障眼阵。”
“怎么过的?”
“把阵眼砍掉了。”
山顶间的草庐内一片沉默,然后有人感慨说道:“这种法子实在是……别出心裁。”
“不是别出心裁,简直是太无耻了。”那腰间别着一卷书籍的人愤懑的骂道。
“想当年我过障眼阵的时候整整用了两个时辰。”
“那是你太笨。”强壮的中年人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那你们还选我。”书生轻切一声。
“那是因为其他人更笨。”草庐中的来人似乎更加开心了,从来不开玩笑的他,今天竟然跟所有人开起了玩笑。
“巫祖到哪里了?”草庐外有人问道。
书生踮着脚像上下望去,惊讶的叫了出来。“他已经到了百草园。”
“不愧是巫族的新任巫祖,果然不一般。楚忌想要赢他,恐怕难了。”书生惋惜的摇了摇头,楚忌此时的成绩放到以往恐怕都足以进入墨庭,只是巫祖真的很强。
“师傅,今年有没有可能招两个人啊。”在草庐的一处毫不起眼的地方,一个身穿墨袍的人,抬头看向草庐中的老人。可不正是当年在文候府门口为楚忌算命的道人。
“你觉得呢?”老人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那我当年不白去给他算命了?”墨袍人嘤嘤轻声说了一句话后,生气的不再说话,草庐之中瞬间归于平静。
走过障眼阵的楚忌心有余悸的向后看了一眼,如此看来这段难走的山路并未有何特别之处,但是其中的惊险也只有走过的人才能体会的到。
使劲的抬头向山顶望去,那若隐若现的迷雾之中似乎有了顶点,但是依旧模糊不清,楚忌咬了咬牙,再次抬起了脚蹒跚的向前走去。因为他不知巫祖走向了哪里,所以他不敢再停下来。
眼前的路是一望无际的无数阶巨大石阶,石阶的高度约有半尺之高,一直延伸到若隐若现的山顶之上。
这也许就是最后的考验了吧,楚忌长舒一口气,忽然觉得双腿一阵痛痒,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双腿之上早已布满细细的血丝,透过长袍变得有些奇异的暗红。
楚忌淡淡的抬起了头,不在乎这涌出的鲜血,毫不犹豫的迈出了踏上无尽长阶的第一步。
巫祖抬起了眉角,看着眼前这片生长在山顶某处,无数种奇珍异草,很多只有蛮荒才能生长的珍贵药材,在这个并不大的园子里都能找到,而更多的则是那些连自己也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但是从那缓缓升起的蒸腾精气却可以看出,绝对都是名贵品种。
巫祖倒吸了一口冷气,人丁稀薄的墨庭为何屹立在道界数千年,终于在自己的眼前慢慢的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一条急窄的小路在这院子中若隐若现,巫祖双袖轻飘,眉宇间露出些微疲惫之色。犹豫的踏上了这条看似毫无危险的小路。
然后他直挺挺的倒在了这满园的珍贵植物之中。
“师傅,你觉得巫祖需要多久会醒。”书生看着离他们并不愿的地方,倒在园子里的巫祖,心中一阵心疼。这一压不知道会压坏了多少种在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株的名贵药材。
老人摇了摇头,目光却看向了离自己更远的渺小身影。“他们心中有多少事,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即便是北斗星君能做的也只是推测未来而已,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是,徒儿受教了。”书生愣了一下,立刻将呆在身边的书卷打开,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在书卷的后半部分急速的画了画。然后满足的点了点头。
“老六你这么好学,让我怎么办。”痞子一样的五师兄赢余,无奈的摇了摇手。
“我本来就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记下来我会忘记的。”排名最小的书生打扮的书齐,羞涩的挠了挠头。
“快看快看,楚忌走了一半的通天道了。”山顶上唯一的一块石板上坐着一个浑圆的胖子,指了指浓雾中的石阶。
“老四,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胖子旁边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人笑吟吟的看着胖子。
“什么赌?”四师兄宁言显然是个好赌之人,听到了赌博二字后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明显睁开了不少。
“赌他们俩谁先走到我们的面前。如何?”
“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赢了下个月你给师傅烧饭的任务我就包了,如果我赢了,下次我烧饭你就得我帮我。”
“成交。”四师兄宁言显然被这丰厚的赌注打动,老头子师傅的口味都被各个师兄弟养刁了。越来越难伺候了,说不准那天就要因为做饭的事情大骂自己一顿,能躲还是躲吧。
“你先选。”身为二师兄的顾月泽笑眯眯的看着四师兄。
“嘿嘿,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不客气,那我选巫祖。”
“那我只好选楚忌了。”二师兄看似无奈的看着草庭中的老人。
楚忌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后,好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麻木的双腿似乎早已不再属于自己,猛然的跌坐在了石阶上。暗红的鲜血早已不在丝丝渗出,而是变得更加的急速。
宁言看着楚忌走过的石阶留下的一个个由血水组成的脚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为何会这样?”
“因为他修了武道。而且已经入门。而通天梯通的是俗人。此子的毅力绝非常人。”强壮的中年人肯定的点了点头,看向楚忌的眼神之中也充满了关切之色。
然后楚忌看到了一园子,一个也不认识的满是名贵药材的园子,他毫不犹豫的爬了进去,在他看到一个黑色身影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山尖的浓雾不只因为什么原因终于在此刻散去。山巅的数人没有人在说一句话,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一股奇异的香味在楚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钻入了楚忌的鼻子当中。入鼻后如蛇般涌向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然后香味瞬间从大脑抽离,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从脑海深处涌了出来。然后楚忌朦胧间感觉自己落到了一块巨大的平原之上。
身后传来的骤急如雨的马蹄声将朦胧的楚忌惊醒。
这些年来一直深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回忆,随着这些熟悉的马蹄声骤然复苏,然后不可抑止的泛滥开来,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身躯,令他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
他狠狠一咬舌尖,用极为强大的意志力挣脱恐惧,强行扭转身躯回头望去。
本应处于浓浓暮色中的山道消失不见,那些云雾也不知去了何处,回首时只见一条颇为湍急的河流横于不远处,河道之内河水迅疾夹杂着轰隆之声向着远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