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忌闻声回头,看着那个因为焦急而想要冲出阵地,又被人强行拉了回去的宁若公主笑了笑。
“不如让我当个英雄?再说我不一定会输。”一身黑衣的楚忌鲜血淋漓的脸依稀能够看清那原本英俊而又完美轮廓,此刻笑起来却像是一朵红花。
寒光毕露的银灰色归尘剑随着楚忌毅然的决心斜指天空,然后陡然一横,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伴着楚忌全力施为的轻吐浊气声,化作一道无声的剑光,卷叶裂风而去,无声凛冽直刺不远处的九黎人,蓬勃的气势仿佛要将那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身躯贯穿!
身下的棕色骏马似乎已经跟不上楚忌出剑的速度,但是还是竭尽全力的嘶鸣一声后朝着对面比自己高了整整半个头颅马,闷冲而去。
“来得好。”九黎人鼻下的两搓胡须因为紧张过度颤抖了起来。
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缓。大吼一声之后同样催马上前,举刀封死了归尘剑的必经之路。
楚忌看向九黎人的目光平静而又专注。即便是酸胀不已的肩膀一再的告诉自己不可如此用力,但是直觉却告诉他需要速战速决。因为自己体内的精气已经被这疯狂的战斗一丝丝的抽干。
嘣,刀剑相撞,两人均未停下。九黎人眼中满是惊讶,一路杀至此处,恐怕就算是普通道界之人恐怕也已经没了再战之力,可是这刀柄上传来的巨大反震之力却告诉自己,敌人的战斗力依然汹涌。
“再来。”楚忌大吼一声,双腿在马背上一夹,再次冲了上来。
九黎人强行压下了胸口的血气翻涌,只能迎了上去。
异变突生。
疾驰而来的骏马不知为何马哀啸一声,蹄尖深深挫进泥地之中,强行刹住沉重的马身,而马身之上的楚忌如大鹏一般一跃而起,将归尘剑单手举过头顶。
九黎人眼中的楚忌逐渐由小变大,明显没有想到有如此攻势的他勉强提起了弯道,横在了头顶。
但是跟随了他征战多年的由精钢打造的弯道却在叮的一声脆响,迸射出无数火花之后,碎为两段。
九黎人不可思议的张大了眼睛,致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眼神之中满是不解的神采。
直到那柄银灰色的长剑滑落在自己眉心的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因为他看到了剑尖之上的一点墨光。
原来如此,身为普通人的自己怎么可能打败一位武道修行者。即便他已经身受重伤。
从喉咙间喷薄而出的鲜血,飞溅半尺之高。一众九黎骑兵却无人上前,因为在那飞溅的鲜血之中一个人从马背上飞身下马后,拖着他拖着长剑穿过队伍后,回到那简陋的临时阵地中央。
被马车挡住身影的楚忌终于忍不住将口中的强压着的鲜血喷出,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却将归尘剑插入荒草之中抵住这自己将倾的身体。
众人一拥而上,将楚忌扶起。宁若公主用怀中的手帕亲自为他擦干了脸上快要凝结的血渍。靠在众人的怀抱里确实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的楚忌,看着离自己脸极近的那张脸,牵起一丝极艰难的笑容。
临时首领的死亡显然对九黎骑兵的队伍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没有先前首领死亡那般稳重,聚集在离三辆马车不远处的已经不足千人的队伍渐渐的躁动了起来。在一声哨响之后,九黎骑兵凌乱的向后退了几百步后停在了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最后的暮色从天边袭来,映出垂死挣扎的血红,确定九黎骑兵不会再进行攻击后,楚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简陋的营地在黄昏时分九黎骑兵那一拨猛烈的进攻中留下了将近二十余具尸体,一片狼藉。
整个营地里透露着一股异样的悲凉。寇勇从马背上拿出了一袋干粮和清水,分发给了大家。
然后安排人将折断的车辕收集起来,点燃了一堆巨大的篝火,供所有人取暖之用。
这一夜宁若公主与所有人同眠,但是却在楚忌的而一再叮嘱下没有人卸下身上的甲胄。
火堆旁的兵士们表情惘然,因为他们不知道接下来面对他们的命运将是什么,即便楚忌杀掉了敌人的两个首领,但是敌军还在,甚至没有一丁点后退的样子。
“大齐的增援必定会在明天赶到,只要撑到明天中午,我们就赢了。”楚忌艰难的站起身来,认真的扫视了一圈火堆旁所有人的脸。
士兵们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眼神里开始出现一种叫做希冀的东西。
“忌公子,为什么你确定明天会有增援赶到?”寇勇沉着头没有说话,倒是他身边的护卫开口提出了疑问。
“很简单,诸位大部分都是抽调到此处清缴九黎人的士兵。想必比我清楚地多,如今清江之北共有大齐军队十万之多,按照苏穆将军的指示,千人一队进行地毯式搜查,也就是说在清江之北共有一百只搜查队在不分昼夜的进行搜查,所以说即便是五十支队伍轮流搜查,那么每天他们走过的地方也足以穿越一个州。所以,我敢断定,即便明天早上没人发现我们,到明天中午之前一定会有增援出现。”
士兵们脸上的怀疑终于变成了狂喜,看向楚忌的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就算早就知道楚忌实为调整军心的寇勇也收起了冷冽的神情。
苏潮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楚忌的身边,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后,将他拉到了一辆插满箭雨的马车后坐了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平日里油里油气的苏潮不只是因为白天太累还是夜里太困,早已没了平时的语气,此刻听起来似乎有些隐隐的担心。
“是不是会有援兵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只要对面的那些九黎人等到了他们新的首领后便会再次发起进攻。我不想死的那么早。”楚忌将归尘剑在衣角上擦了擦然后重新归鞘,微闭着眼睛静静的说道。
“你可真行,就连我也差点被你骗了。”苏潮用拳头砸了一下初级的肩膀后靠在马车的轱辘上渐渐的睡着了。
楚忌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看过月亮,尤其是圆的像一轮玉盘的月亮更是没见过几次,今晚却恰恰就是一轮圆月,只是这轮圆月之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而他的脑袋里却在向着今天在那头领手中见到的那枚圆盾,为何言如玉也会有着一个几乎差不多的圆盾,而这个圆盾似乎也只有草原人会有才对。
凌晨的某一时刻,楚忌从静坐的修养中睁开了眼睛。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上被披上了一个柔软的毛毯,那毛毯之上似乎还留着一股女子身上才会有的淡淡体香,不用思考便会知道这毛毯的主人一定是这个营地中唯一一位女子之物。
楚忌在环视了营地一眼,找到了宁若公主所在的地方,看她被冬风吹得瑟瑟发抖的身体微微的摇了摇头,将毛毯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肩上。
荒原的不远处楚忌一眼望去,九黎人的队伍早已全部醒来,没有之前慌乱的情绪覆盖,队伍之前似乎还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蒙面之人,而这种稳定军心作用之人得出现,似乎让九黎骑兵的气质也发生了那么一丝丝及其细微的变化。
楚忌注意到此人腰间的佩刀并不是九黎人特有的长弯刀,而是一柄及其小的刀刃,说它是匕首也毫不为过。
武曲宫?这极短的刀只有秦国的守护星宫武曲宫才会用到。秦国为何会加入到这场争斗之中。联想到之前的圆盾,楚忌的心像忽然间被塞住了一般。
难道与这群马贼的相遇从来便不是巧合,都是秦人一手安排好的?不知为何楚忌的后背忽然间冒出一股冷汗。
因为他感觉到眼前那个蒙面之人恐怕最少也达到了化虚巅峰之境。
如果真是如此,那原因只可能有两个,一便是想要阻止他们三人参加墨庭大选。二便是言如玉看穿了他的身份,料到了刺杀的事实。
第一个原因多少有些扯了许多,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他们三个,也不会给上官澈羽进入墨庭带来多少帮助。所以在楚忌看来,第二个原因居多。
那个美丽男人的脸再一次从楚忌脑海里浮现之时不仅仅只有之前的厌恶,此时似乎还参杂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兵家双雄之名果然不虚传。
整个寂寥的荒原紧紧在离楚忌与九黎骑兵不远的缓坡上生长着一小块极其茂密的小树林。说它们是灌木丛也毫不为过,因为那些树木实在是小的可怜。
而就在这小的可怜的密林之下却抱腿环坐这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那青年面色俊美,嘴里叼着一截细细的树枝饶有兴趣的看着不远处的战场。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出现在了那里。当然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存在。
苏潮眼中的蒙面人似乎在九黎人的包围中给他们做着大战前的动员。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没有窥探到敌人的一丁点信息。
其实黑衣人从悄悄的出现到如今的朝阳升起,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的族长告诉我,这群人中如果有一个人活着逃出,你们就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