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测的声音如果楚忌听到,那他一定会惊讶无比,因为此人便是当日在中京城中将自己打伤的那位守在言如玉身旁的三位武曲宫的高手之一,临霖。
诧异的气氛席卷着九黎人,也同样席卷了营地,所有人都握紧着手中的武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战,大战前应有的紧张和寂静吞噬了所有人。
蒙面人抬起右手,缓缓的从腰间将短刀拔出后,静静看着下方营地里那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年轻人,提着长剑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沉默很长时间后,情绪复杂地笑了笑。
那把长剑他当然认得,在中京城中的肆意一剑,吓到了多少人,包括他自己。
显然这浑身浴血的年轻人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在修为上又有了很大的进步,可是在临霖的眼睛里,楚忌依然很弱小。
弱小的像一根小草。
此时朝阳早已爬上天空,给荒原带来一丝难得的温暖。临霖从腰间拔出的短刀被指向了天空,蒙在黑布下面的面孔因为过度的扭曲而变得无比的狰狞。
九黎骑兵们在得到进攻的命令后如洪水一般冲向了那更加简陋的营地,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射箭。
楚忌没有理会那停在原地并没有随着九黎人进攻的武曲宫高手,而是持着归尘剑再一次跃上了马车。因为他真的没有闲心可以估计到那个并没有出手的人,何时才会对自己发起进攻。
这些眼神中满是希望的齐国士兵,在最后的生死关头,激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们端着长枪,穿过车阵里刻意留下的缝隙,狠狠向外捅去,这敢战的勇气确实比昨天夜幕十分的鏖战还要增加了不少。
这小小的营地在近九百人的进攻下,如在大海之中漂泊的小船,任凭巨浪左右击打,但却因为掌舵之人的超然实力,却没有倾覆。
蒙面人显然对这进攻并不满意,看着在车厢之上左刺右砍的楚忌皱了皱眉眉头。用短刀在马背上轻轻一拍,那骏马如散步般走向了战场。
眼角中的黑点终于动了,楚忌下意识的将身体转向了临霖。
躺在密林中的黑衣人饶有兴致的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车上同样一身黑衣的年轻人。
“好久不见。”楚忌在摆出这样一个嘴型后,反手将便身前的九黎人砍翻在地。
整个身影如大鹏般在车厢之上轻轻一点,便如箭一般扑向了临霖。
像风雨般挥洒了过去一连串极为刺耳的金属刀锋碰撞声席卷了在场之中的所有人。
刀剑相撞,楚忌的身体向前一弹,双脚在空中连错数步,强行转到了蒙面人的身侧,手腕一转剑势转刺为削,顺着对方的刀背闪电般斜抹而上,杀气凌然。
但是在剑刃在还未接触到敌人身体之时整个人已经横飞了出去,之前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身体终于崩溃。他的身体开始下坠,艰难睁开眼用模糊的目光望向地面,看着正抬头冷漠看着自己的临霖,在地上留下了一趟深深的痕迹。
“你在我面前依旧很弱,所以不要妄想着用如何卑劣的伎俩打败我。”临霖翻身下马,在楚忌的面前蹲下后,慢慢的说道。
“我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或许我会饶你不死。”临霖好奇的拿起跌落在一旁的楚忌手中的剑观察一番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后,插在了身边的硬土之中。
楚忌干笑了几声后,忽然深深的咳嗦了起来,整个身体也抽搐的弯在了一起。
“真不知道是你傻,还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临霖的耳朵中,让他愤怒的站了起来。
密林中的青年似乎听到了这场声音极小的对话后,终于站了起来,从袖口掏出一截如木棍般的武器后,向着那战场走去,不紧不慢。
愤怒中的临霖忽然感觉到了来自身后急促而来的强大压力,急忙转过头去。
也许是那黑衣男子走路太用力,巨大的踏步声如惊雷般袭向了所有人。
战场似乎在这一瞬间静止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这个“轻轻”走来的黑衣男子的身上。
“实在很抱歉,我怕我太安静了没人注意我。”黑衣男子用手中的木棍在脑袋上轻轻的敲打了几下,带着歉意的看向不远处的战场。
楚忌费力的抬起了脑袋,看向了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黑衣人。
“咱们真有缘分,竟然穿了同样颜色的衣服。”那人似乎没有在意临霖的存在,看着躺在地上的楚忌,懒洋洋的说道。
“刚刚你那剑如果砍的是马的话,你现在可能不会这么惨。”
临霖在听到黑衣人的话后,面色立变,但却丝毫感觉不到对方身体之上精气的波动,不免心生忌惮。
“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真的不重要,关键是在我看来你们以多欺少真的很没出息。”黑衣人忽然转过了头,看向了身后的临霖。
临霖的心神一震,因为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竟然看到了摄人心魄红色光芒。
“你是巫族之人?”临霖快速的向后撤了几步,保持着与那黑衣人的距离。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在巫族高手的身体附近逗留是一项特别不明智的举动。
“带着你的人走吧,我懒得跟你动手。”那黑衣人明显没有将临霖与他那将近九百人的九黎骑兵放在眼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在自己家一样,毫不留情的下答了逐客令。
临霖当然不会走,在黑衣人语音刚落的时候变抽出了插在腰间的短刀。
黑衣人轻轻的摇了摇头持木棍的手在空中随意一画,野地里,天地元气忽然剧烈地波动起来,一股极端干燥的味道突兀而生。
没有火星,只有参杂着雪花的枯草,就在临霖的身前熊熊烈火平空而生,凶猛的火舌随着荒原间的风一呼一吸之间便蹿了起来,招摇之间再涨数分,成了一道火墙。将临霖与自己隔成了两个世界。
临霖抽出的短刀不甘的插了回去,复杂的看着火墙后的黑衣人一眼。
“多谢不杀之恩,后会有期。”临霖也不顾那些还呆立在原地的九黎骑兵后转身飞奔上马,片刻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衣人饶有兴趣的看向还在看这火墙满是惊讶的九黎人笑骂道:“还不快滚,难道想让我送你们?”
反应过来的九黎骑兵在没人戴领带的情况下纷纷扯紧缰绳朝着北方混乱逃去。
“我说的还真没错,援军真的来了。”楚忌吐了一口淤血,笑着自言自语道。
营地里在这一轮攻击中有失去了三十多条人命,没人因为敌人的撤走而欢呼,而是全部呆立在原地,看着周遭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原本跟自己一样还是活蹦乱跳的人。
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的宁若公主终于忍受不住这血腥的气味,扶着身旁的苏潮,呕吐起来,撕心裂肺。
“为什么救我们?”楚忌好奇的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黑衣人,默默的问道。
“你的这个问题真的不太好回答,刚才我也总结了一下,可能有三个原因吧。”
“哪三个?”
“一个是我这人天生就不太喜欢以多欺少的勾当。二是,那个蒙面的家伙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三是因为咱俩衣服的颜色差不多。”黑衣青年长舒了一口气后看着身边的楚忌想了想说道。
“你这真的不是理由。”楚忌无奈。
“那么你可以说是我觉得你比较顺眼。”
黑衣人的一句话让这场对话瞬间接近了尾声。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们这么多人。”楚忌干咳了几声,虽然不知道身边的人救他们的目的,但是他依旧就自己的性命。
“不客气,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林忌。你呢?”
“你可以叫我吴祖。”
“你的名字真难听。”
“彼此彼此。”
“你去哪儿?”
“我去墨庭。”
“这么巧,我也是。”
“我说,小忌。”那个自称吴祖的忽然站了起来,在楚忌的身边坐了下来,亲切的拍了拍楚忌的肩膀。
楚忌下意识的向着相反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对吴祖对他的称呼有些反感。
“说不定我们以后能成为很好的兄弟。”
楚忌斜着眼看着这个忽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的年轻男人,没有一点高手该有的风范,就似中京街头的小混混一般。
“你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阳光下的两个黑衣人并肩坐在一起,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这个只剩下了三十几人的队伍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间接的救过他们命的奇怪巫族年轻人。
但却没人愿意接近他,因为巫族人总是时时刻刻透露着异样的神秘,并且他还是一个强大的巫族人。
终于在众人眼中那个将青天都可以一刀斩断的神农山,越来越近了。
越靠近神农山,沿路的民风便越加淳朴起来,建筑也越气势庞泓,整个神农山仿佛矗立在仙境一般,远远的看去那山巅直插入皑皑的白云之中,以至于没人可以确认神农山的高度。
“真高,在蛮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山。”吴祖摸着下巴,将车厢的门推开,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喃喃自语道。
楚忌笑了笑,将这些天跟他逐渐熟络起来的吴祖拉回了车厢。
“吴祖,你是巫祖吧。听说巫族前不久换了新的首领。”楚忌的语气忽然沉闷起来,这些天的交流,楚忌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事实,而这个已经进入知微境界的巫祖竟然也要拜师墨庭。
“我没说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傻,你这么大的竞争对手坐在我的身边我当然得对你上心一点。”楚忌语气里虽然透着狡黠,但是眼神中却透着明亮。在荒原的冬天日里好不容易出现的艳阳天里,显得无比的真诚。
“我们从来就不是竞争对手,如果是竞争对手的话,我又怎么会救你?”
“为什么?”楚忌疑问的转过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