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少爷?”没有注意到那人打扮的楚忌心中微微惊讶,对着那校尉远远的招了招手。
“文侯兵权所剩无几,你们怎么会到豫州抗击草原骑兵?”
那校尉抬头看了苏潮一眼,立刻答到:“回少爷,豫州大营实为苏大将军管辖。大齐骑兵颇少,我等是被苏大将军从文侯手里借来帮助查询九黎骑兵的蛛丝马迹的。”
“那就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我难道还需要你们保护?”
那名校尉认真回禀道:“上峰严命,墨庭大选车队只要进入豫州,那之后的安全便由我们小队全权负责,属下一定要保证您公主。还有苏小将军的安全。”
“你叫什么名字?”楚忌看着不远处车队周围一副大敌当前模样的士兵,再看看身前那名严肃认真的校尉,无奈的摇了摇头。
“寇勇。”
楚忌想着之后的生活便要被他们看紧,于是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寇将军,九黎骑兵在齐国境内来去自如,大肆抢掠。你们乃大齐少有的轻骑兵,不把心思花在对付敌人身上,而花在我们这些学生身上,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校尉恭敬解释道:“上面说了,您三人的命比那万人的命更重要。”
楚忌顿时语塞,“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还要多久能到达神农山?”。
“回忌少爷的话,按照如今的速度,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六天便可到达神农山。”
“那好,继续赶路吧。”楚忌站起身,知道再怎么费口舌他们也不会离开,于是拍了拍屁股,向着车队走去。身后的苏潮早在楚忌的话后一溜烟的跑回马车,这外边实在是太冷了。
“林忌。”为首那辆马车在楚忌接近时忽然打开了车门。
“恩?”楚忌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对于林忌的这个名字,他到现在也颇为不习惯,怎么听怎么别扭。
宁若公主此刻早已满面倦色,不似刚出中京城那几日的开心雀跃,长时间的舟车劳顿,是这个女孩子所承受不了的。
“公主有何吩咐。”楚忌此刻一身黑袍,眉角间毫无疲惫之色,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任何地方任何地点都可以修炼,因为这天地间的精气无处不在。
“我……我的手炉灭了,能不能帮我点上。”宁若公主在此刻充分的体现了作为弱女子的不胜寒凉,在楚忌接过手炉之后急忙将手缩回了车内。
淡淡的幽香袭来,楚忌一阵眩晕,在看到那双玉手后更是心跳加速起来。但是却避着自己立刻平复下来。
小心的用火折子将手炉中的炭火点燃后使劲的吹了几口,轻轻的敲响了车门。
“多谢。”车门迅速打开如兔子一般的手在接到温暖的手炉后又立刻缩了回去。
楚忌苦笑,哪有个道谢的样子。但是心中却毫无责怪之意。
以三辆马车为中心的队伍向着那道似乎将天际也劈为两半的山峰,直行而去,与豫州渐行渐远。
一路上越往北的气温便越凉,即便在落云平原长大的楚忌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寒冷的天气,更别说身子骨娇弱,常年呆在中京的宁若公主。
与苏潮二人的碰面也仅仅限于偶尔的休息当中,可是宁若公主每每碰触到楚忌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要避开。
终于在楚忌的盼望中眼中的那座山峰,越来越大的。
寒冷的天气似乎感觉到了这队人马一路而来的诚意,终于在某个时刻好转了起来。憋了一路的楚忌三人终于可以在闲暇时刻出来透透气了。
但是还未走出马车的楚忌在踏出马车之时便立刻皱起了眉头。
凭借着自己超强的目力,在目光所及之处,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尘正在逐渐蔓延开来。一种强大的危机感毫无预兆的从心底窜起。
“寇将军,我们恐怕遇到麻烦了。”楚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寇勇,一股浓烈的不安席卷而来。
如果只有自己一人,无论多大的危险,只要没有道界之人插手,那便可以轻易脱身,而如今身后之人竭须自己保护,想要脱身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凄厉的羽箭破空声,就像是尖锐的笛鸣,瞬间撕破车队上空的暮色。
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箭枝飞至车队外时,早已歪斜缓慢的不成模样,似饮醉酒的汉子般狼狈堕到地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车队里的人都清楚,对方的响箭用意在于警告或者说炫耀,所以心情并没有变得轻松起来。
在楚忌冷静的安排下众人找到了一块相对凸起来的土包,三辆马车相互靠在了一起围成了一个半圆,组成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防御阵地。
求援太晚,所以只能静静的等待着危险的到来。
宁若公主出乎楚忌意料的冷静,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副黄木弓,极为费力的尝试着拉了几下。
楚忌看着他不伦不类的动作,无奈的摇了摇头,轻笑了出来。
宁若公主一阵佯嗔,惹得在场的所有人一阵哄笑,也算解了战前紧张的气氛吧。
草原远方那蓬烟尘渐渐散开,露出逾千骑真容。隐约能见马背上那些裹着兽皮棉甲的蛮子威武雄壮,他们单手持缰,癫狂怪叫,兴奋地仿佛看到了大量猎物。
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气氛在九黎骑兵的出现后再次跌倒了谷底。
百人对千人,几乎毫无胜算。
但大齐的士兵们沉默的眉眼间偶现紧张,却绝然没有慌张神色,各自手握细刀长柄,警惕地等待着稍后的战斗,因为他们身后的三个人的性命太重要了,重要的让他们不敢去想战败的后果。
楚忌拍了拍挡在他身前的寇勇的肩膀,示意他给自己让出一条路来。
然后楚忌指了指站在不远处小心观察者九黎骑兵动向的苏潮说道:“你们似乎忘了,我和他是今年文昌宫武试的头两名,我们不仅穿过了万人操场,还打败了传说中的武院最强学生碧晴空,再加上你们这些大齐最强边军,我们败不了。”
楚忌在说完这句话后自己的脸也红的不得了。他当然知道考试中的比试与如今的沙场怎可相提并论,可是如果他不这么说,那么便是真的要败了。
勉强算得上百人队的队伍在听到楚忌的一席话后勉强安定了下来。
寇勇也恢复了该有的指挥水平,虽然楚忌与苏潮在武院亦对兵法稍有接触,但是纸上谈兵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楚忌还没有自大到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的地步。
九黎骑兵逐渐汇合在一处,发出一阵阵嚣张的笑声,看着这仅有百人的队伍,如同看到了无数金银财宝一般,所谓叫嚣,不过如此。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九黎奇兵并没有借着最后的光天发起进攻,而是持缰驻马于百步之地外冷眼旁观着马车后面的诸人。
楚忌知道他们是想用强大的压力击垮众人的心理防线。
然后楚忌笑了,笑的很天真。他从寇勇的背后拔出了一支普通的箭羽,然后轻描淡写的扔向了百步外的骑兵阵营。
为首那名对着身后指手画脚的貌似头领的九黎骑兵胸中着箭,迸出一飙血花,闷哼倒地。
千人的队伍一阵惊慌,数千匹马匹在这惊人的气势所惊吓,不由自主的一齐向后退了几步,一阵骚乱。
己方阵营里不仅寇勇与那近百边军面露惊色,就连跟他朝夕相处的苏潮也被这一记快箭惊呆。坐在鞍上的人因为空间的限制,惯常使用的都是短弓弯刀,有效射程也只有几十步而已,所以九黎骑兵才堪堪停在了百步之外,因为百步乃步兵长弓的有效射程,可是楚忌百步之外,不用长弓,竟然如此之精准,完全脱离了常人理解范围。
短暂沉默后,马车后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欢呼声,齐军士气大振。
片刻之间的事情,从骑兵首领落马,到欢呼声骤起,不过几息之间的事,楚忌的手还停留在空中,在诸人眼中颇有几分壮凛美感。
九黎骑兵的反应出乎了楚忌的意料,在首领被杀死之后立刻便有人补上,他们终于正视了这个只有百人的恐怖对手。
在几声楚忌听不懂的吆喝声中,新补上的首领将手中的弯刀缓缓举起,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将近千人的骑兵纷纷猛夹马腹,向着箭羽来处狂奔,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从而让敌人恐怖的箭术无法施展,蹄声如雨。
近千名骑兵顺着那柄弯刀所指的延长线,向草甸下方狂奔。最开始还有些杂乱缓慢的蹄声,顺着速度的提升,开始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整齐,逾千只强健有力的马蹄,重重踩踏在微硬的草甸表面,令整个大地开始震动起来。
夜幕下的荒原大地仿佛是一张没有边际的鼓,整齐的马蹄声就像是重重落在鼓面上的重槌,每一次落下,大地便会震动一分,鼓声若雷,蹄声若雷。
没有任何人的命令,百人队伍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长弓,对着飞驰而来的马匹,狠狠的射出了手中的箭支。
宁若公主在射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支箭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箭羽,在看到那长箭险险擦着一名骑兵的脸颊飞走时,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而再看身旁的楚忌一只手提着两只长箭,脑袋上向长着眼睛一般不用看那奔驰的骑兵群便将长箭抛了出去,楚忌每抬一次手,便会有两人应声落马,箭无虚发。
草原上的骑兵精于骑射,冲锋途中便将身体缩入马腹,众人的羽箭再难直接威胁到他们,转瞬间,伴着越来越清晰密集的蹄声,隐隐约约间,在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后,那近百名九黎骑兵领先于其他人狂风似地席卷而来,甚至可以看到锋利兵刃反射的亮光。
凄厉暴怒的吼叫终于告诉了宁若公主战争的残酷。生命如草芥般被一道道寒光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