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已上官澈羽来说,他今天真的很认真,因为眼前的人的力量超过了秦国当中他所交手过得任何一位对手。他满是污垢灰尘的衣衫随春风而飘,整个人就像是一把被春水洗至无比明亮的长枪。
楚忌知道论武技自己实在差的对方太多太多,上官家族流传千万年的枪法早已被一代代上官人用鲜血改良的万无一失,而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人也只好凭借着自己不安套路出牌的血腥打法将其一举压制。
因为楚忌知道上官澈羽的血液里流淌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那个家族给他带来的无上荣耀,所以他便注定了逃不出招式的条条框框。
楚忌眼中的上官澈羽刺出了今天他所使用的所有招式中最简单的一枪。直直的看似简单,但却一往无前的一枪,快,准,狠,隐隐的传来了与空气摩擦带来的噗噗声。
所以楚忌避无可避。
斜指向天际的长剑在楚忌的控制下以极快的速度以不同的角度向着刺来的长枪削去。楚忌不想避,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就算躲避也为未必可以在如此快的长枪下全身而退。所以他选择了阻止上官澈羽。
不知多少剑一次又一次的砍在了长枪之上,漆黑的铁铸长枪上也不知落下了多少条白色的痕迹,楚忌一边专注的向着长枪一剑接着一剑的劈去,一边迅速的向后退去。
可是长枪却与楚忌的距离越来越近。
右手持剑的楚忌在不知多少剑劈出之后,右肩开始颤抖了起来。楚忌甚至听到了刚长好的新肉被拉开的闷响。
不能再如此了,如此下去非要露馅不可。楚忌用余光看向坐在露台边看着战团的言如玉,咬了咬牙。
弃剑!
楚忌在被上官澈羽逼至露台边缘之事,忽然松开了被弹开的长剑。
在场下一片不解声中一跃而起。长枪擦着脚后跟而过,而楚忌早已奇快无比的伸出了两只手臂,凝成手刀,化为两道黑影,直击对方的太阳穴,这双拳出的是干净利落,简单至极,却是异常凶悍。
在诸人眼中,一场肉搏在所难免,上官澈羽除非也放弃手中的武器,不然照楚忌此时的气势脑袋恐怕即将不保。
果然上官澈羽在走投无路之际只好也放弃了长枪,握紧双拳,横与额角边缘。
可是变数再次上演,坐在露台下的言如玉许久之后也没有忘记那一幕。
历历生风的手刀仿佛早已得知上官澈羽接下来的动作。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探到身下,抓住了那还在向前的长枪。然后借着身体在空中的扭转之力,整支长枪被楚忌轻而易举的轮向了上官澈羽的肩膀。
在这沉着的一击之中,上官澈羽的身躯就像是飓风之中的沙袋,轻飘飘地斜斜飞起,重重落到坚硬的地面上,狼狈不堪地连续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了下来。
上官澈羽用颤抖的右手扶着露台,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此时衣衫破裂,肩膀与长枪接触的地方鲜血直流,染着尘埃,惨不忍睹。
此时的上官澈羽很沮丧,他沮丧的不是自己的失败,而是在最后既然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枪打败了自己。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输么?”此刻的楚忌忽然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微微的咳嗦了几声,脸色有些异样的红润,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
上官澈羽有些茫然的望着他,骄傲已被打落神坛,只剩下一地悲凉。
“因为你的眼里只有枪,你却忘了用枪的是人。”楚忌像看着一个可怜的乞丐一般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
接着费劲的挺直了身体,对着齐王深深的鞠了一躬。
齐王微笑的对着楚忌点头,然后笑眯眯的看向言如玉。
“很好。”憋出两个字的言如玉美丽的脸已经扭曲,长年征战从未一败的他,竟然在此时第一次体会到了失败的滋味。
“哈哈……”倔强的楚忌忽然捧腹大笑起来,伸手指着这位秦国的大将军,甚至笑出了眼泪。
所有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只有文侯此刻在沉默,因为他知道楚忌的笑声包含着太多太多。眼泪也包含太多太多。
然后楚忌收起了笑声,看着言如玉认真的说道:“你依旧很美。”
那天秦国的使团在王后略微有些不平静的眼神中走的很仓促,上官澈羽被同行的两人抬下了露台,言如玉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别这么看我。要知道眼神是杀不死人的。”楚忌毫不留情的在上官澈羽的伤口上又狠狠的撒了一把盐,然后快意的看着快步而行的言如玉脸上的恼羞成怒又增加了几分。
“如玉,我不喜欢这里。”像似极其局促的声音中却夹杂着一丝丝不安与厌倦。
中京城内一间毫不起眼混沌店,尽然被人花了十两银子包了一整夜,这当然是个很划算的买卖,所以这个店的主人早早的便收拾好了一切,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与喜欢无关,你难道忘了王上说的话了么。”另一个人背对着椅子上坐着的人,看着窗外的月光缓缓答道。
“当然没忘,可是……”椅子上坐着的女人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原本站立的人。
“这些年你做的不错,我们离成功只有几步之遥了,你再坚持一下。到时候我接你回家, 好么。”那人侧过了头,语气虽然温柔,但是却稍微有些生硬,接着皎洁的月光看去,那美丽的脸可不正是出使齐国的言如玉。
“你现在是齐国的王后,齐王相信你。所以王上在这个时刻需要你留在他身边。”
“还要等多久?齐国灭了还有九黎,九黎灭了还有曾众,曾众灭了还有东皇,东皇灭了还有巫族,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言如玉怀中的人说道最后的话甚至有些疯狂。
言如玉转过身来将那女人的头狠狠按在自己的怀中轻声的说道:“相信我,不会太久的。”
两人不再说话,这样的姿势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却依旧没有人先松开,然后天亮了……
楚忌战胜以武力著称的秦国年轻强者的消息在当天下午便不胫而走,齐国上下一片沸腾,年轻人以楚忌为楷模。更是被人们传说成此界墨庭大选内定之人,楚忌每次听闻都只能默默一笑,若真有这种好事情,那他肯定天天打架。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文侯之子的名字不断的出现,长达一个月之久。
之后文侯府也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琐事,柳姨因为失手打碎了内堂的大花瓶,被文侯无情的罚了一钱银子。外院的家丁为了打捞落入水池中的树叶,失足跌入水中,然后的得了一场大病等等。
时间的巨大轮盘依旧逐渐向前推进,不受任何人与任何事的干扰。
向往和平的人们当然不知道一个天大的阴谋正在某些人的精心伪装下正在不断的向着他们靠近。而正因为如此这个时代便注定会造就一个英雄。
多少年后的某一天楚忌回首往事这样说道:“那时的我只是一个一心想要复仇的小人物。我真的没有想做一个英雄,但是直到有一天人们都在叫我英雄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真的坏透了。”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黄昏的灰色森林远方悬着一颗火球,它散出的红色光线像一团体积巨大的火焰,缓慢而坚定地逐渐蔓延开来,四周一片安静,只偶尔能听到上方传来的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和远处野兽跳跃时的声音
被世人视为神秘之地,身处草原之外的蛮荒森林之地正是巫族千万年以来的栖息之所。
而在这黄昏下的蛮荒森林的古洞前数百人默然跪拜在一个颇为神秘古洞面前。长久不语。看似毫无生气的古洞中却隐隐的传来了人类的喘息声,越来越近,愈来愈清晰。
那古洞前石坪中央竟然在平地之中燃烧着一团蓝色的熊熊火焰。火焰之中没人分得清是什么东西在其中不停的旋转。
真的是喘息声,夹杂着干咳的喘息声从古洞的身处缓缓传来,逐渐真实。
“这也太远了。”一只手在黑暗中伸出抓住了古洞出口的石壁,许久未有人进入的古洞中惊起一捧灰尘,下一刻,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古洞中慢慢的现出了身影。
也许是这洞真的太深太深,年轻人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爬了出来。他当下跪在地上,胸口不住的起伏,额角不停的向下滴着汗水。
汗水流过那张煞白而又英俊的脸上,在蓝色火光的照耀下此刻看起来确是如此的妖异。
那看上去仅有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一身藏蓝色的长袍,没有系起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上,随风舞动。
“巫祖。”数百位跪在地上的人将头压的更低了,声音里似乎有些难掩的激动。
慢慢的抬起头,年轻人看着眼前跪着的人们,嘴角泛起一丝让人沉醉的笑意。
“大家久等了。”费劲的站直了身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将手伸入了那一团蓝色的火焰之中。
火焰似乎在这一刻有了生命,随着手掌的进入越发狂躁,而在手掌完全握住蓝色火焰中的不明物之时而忽然消散。
年轻人紧盯着手中的长约一尺,看起来与普通木棍没有多少区别的棍子,然后仰天怒吼起来。